第6章 养尸之地(2 / 2)

"娘...饶..."富绅的求饶混着血沫。

"乖儿..."尸身温柔耳语,利齿没入颈动脉时溅起的血花,在月光下绽开妖异的曼珠沙华。

张老汉喉头滚出半声咒诀,桃木剑尖堪堪触及寿衣褶皱。那具青尸忽如老鸹倒悬,颈骨发出竹节爆裂的脆响,浑浊眼珠里浮起层蛛网状血丝。"咔啦——"剑锋迸出数道裂纹,旋即炸成齑粉。我眼见着老汉被无形气浪掀飞,后脊撞在"先妣赵门王氏"的残碑上,暗红血沫顺着龟裂的碑文蜿蜒。

"天地...咳咳...玄宗..."老汉蜷在乱石堆里抽搐,褡裢里铜钱符纸散落如秋叶。赵老太腐烂的喉管里挤出咯咯怪笑,十指指甲暴涨三寸,在月光下泛着砒霜似的冷光。

"德福我儿——"尸身拖曳着腥风掠过坟茔,寿衣下摆扫过孙铁牛青紫的面皮。那汉子脖颈处五个血窟窿正汩汩冒着黑浆,喉结突兀地上下滚动:"救...张爷..."话音未落,赵老太枯爪已扣住他天灵盖,乌紫舌尖舔过獠牙:"好壮的后生,正配给老身垫棺脚。"

"妖孽看符!"王二狗从褡裢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纸,符上朱砂被冷汗洇得模糊。赵老太脖颈猛然扭转,腐肉间蛆虫簌簌坠落:"王家崽子?当年你爹掘我陪葬玉镯时,可不是这般硬气。"话音未落,符纸在尸气中自燃成灰,二狗子七窍突然涌出粘稠黑血,直挺挺栽进自己挖的盗洞。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山坳里飘着层猩红薄雾。张老汉挣扎着撑开眼皮,见李大壮半截身子陷在棺木裂口,肠肚被菌丝缠成蛛网状。赵德福歪在生母碑前,天灵盖五个指洞凝着冰霜,嘴角还噙着半块黑驴蹄子碎片。

"造孽啊..."老汉颤巍巍摸出半截犀角,青烟起时忽听得林间鸦啼凄厉。乱葬岗深处传来窸窣响动,二十三个新坟的封土竟同时塌陷,露出内里猩红如血的棺木。

三日后,李寡妇攥着把艾草闯进张老汉的土屋:"村东头井水泛着尸油,老刘家耕牛叫那黑雾裹了去,只剩副骨架立在地头!"

老汉往罗盘凹槽里滴着鸡冠血,铜针疯转如陀螺:"那老太借了阴兵道,要拿全村生魂补她残缺的尸魄。"窗外忽起阴风,纸窗啪嗒作响,隐约传来童谣声:"月牙弯弯照坟头,娘亲缝衣儿数豆..."

子时三刻,邻村马道士踏着七星步进村,腰间五帝钱叮当乱响。"好重的尸臭味,"他掀开道袍露出半截雷击木,"劳烦张老哥带路,这孽障怕是要成飞僵了。"

乱葬岗上,四十九盏引魂灯摆出困龙阵。马道士咬破中指在桃木剑上画出血符,忽听得土里传来指甲抓挠声。"来了!"老汉将黑狗血泼向震动的棺木,二十三个坟包同时炸开,赵老太悬在血月下,寿衣化作万千血丝。

"天地玄黄,万鬼伏藏!"马道士甩出七枚枣核钉,钉头没入尸身溅起青烟。赵老太嘶吼震落老鸹,血丝缠住枣核钉反掷回来。道士翻掌亮出八卦镜,镜面映出尸身真容——胸腔里竟蜷缩着个浑身青黑的婴胎!

"母子煞!"马道士额头沁出冷汗,袖中飞出三十六张符箓结成金网,"张老哥,快用镇魂锣!"

铜锣声响彻山野时,赵老太突然凄声哀嚎:"儿啊——"那婴胎睁开没有瞳孔的双眼,金网应声碎裂。马道士踉跄后退,道冠被尸气掀飞:"快撤!这孽障吸足了怨气,要化犼了!"

生死关头,张老汉猛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纹着的钟馗像。他以指为刃划破皮肉,血珠溅在赵老太眉心:"阳血破阴煞,祖师爷显灵!"纹身竟浮空而起,钟馗虚影怒目圆睁,判官笔直刺婴胎天灵。

山间骤起霹雳,血月被黑云吞没。待晨光再临时,众人只见焦土中散落着玉扳指碎片,马道士的紫金葫芦里传出细微抓挠声。张老汉瘫坐在残碑旁,望着掌心溃烂的伤口喃喃:"怨气入骨,怕是活不过惊蛰了..."

村口老槐忽然落叶纷飞,每片叶子背面都沁着人面血纹。

张老汉话音未落,窗棂外突然卷进股腥风。煤油灯"噗"地熄灭,我后颈汗毛根根直立。黑暗中响起陶罐碎裂声,再点亮火折子时,炕桌上赫然多出滩黑水,裹着半片带血指甲。

"后来呢?"我攥紧汗湿的裤管,"您不是说活不过..."

老汉撩起左袖,腕间缠着浸透尸油的绷带。溃烂的皮肉下隐约可见朱砂符咒,像无数红蚯蚓在腐肉里蠕动。"那夜马道士折了三十年阳寿,用炼尸窑的土法子把我炼成半截活尸。"他喉头滚出痰音,咳出团带菌丝的淤血,"怨气锁在膻中穴,每逢月晦便要饮黑狗血镇煞。"

我突然注意到他影子比常人淡薄许多,墙根青砖上竟凝着层冰霜。老式座钟的铜摆突然停驻,檐角传来夜枭凄厉的长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