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的夜晚静得吓人,月亮挂在天边,像个苍白的脸盯着人间。李老六坐在自家门口的石头上,手里捏着根枯草,眼神飘向远处黑漆漆的山峦。村里的教书先生戴近展慢悠悠地走过来,布鞋踩在土路上,沙沙作响。他拍了拍李老六的肩膀,打破了这片沉默。
“老六,又在发什么呆呢?”戴近展笑眯眯地问,声音里带着点老朋友的熟稔。
李老六回过神,咧嘴一笑:“没啥,戴先生,您这是上哪儿去?”
“去给学生上课,顺道来看看你。”戴近展说着,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两人聊了几句家常,李老六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戴先生,您早年间不是撞过些怪事吗?讲一个呗,我这日子过得闷,想听点新鲜的。”
戴近展愣了一下,目光沉了沉,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他点了点头,声音低下来:“行吧,那就讲讲我年轻时碰上的那桩怪事。那是好些年前,一个清明节,我去扫墓,结果惹上了个‘鬼新娘’……”
李老六一听,来了劲儿,忙凑近了点:“鬼新娘?快说说,啥样儿的?”
戴近展摆摆手,示意他别急:“别慌,听我慢慢讲。那事儿,吓得我好几天没睡安稳。”他清了清嗓子,眼神飘远,陷进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那年清明,天阴沉沉的,风吹得树叶哗哗响,像是在低声哭泣。年轻的戴近展扛着锄头,提着纸钱,独自上了村后的乱葬岗给祖坟扫墓。山坡上坟头林立,有的供着香火,有的却破败不堪,杂草丛生,连块墓碑都没有。
扫完自家的坟,他正要下山,目光却落在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包上。那坟小的可怜,连个名字都没刻,周围连根祭祀的草纸都没有。戴近展心里一酸,暗想:“这不知是谁家的人,死后连个香火都没,真是可怜。”他从怀里掏出一枝香,点了火,插在那坟前,嘴里念叨:“若有灵,收下这点心意吧,别怪我多事。”
香烟袅袅升起,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戴近展没多想,拍拍手回了家。
那天晚上,月光冷冷地洒进屋里,窗户纸被风吹得扑扑作响。戴近展坐在油灯下翻书,困意正浓,忽然一阵寒风钻进屋子,灯火猛地晃了晃,差点灭了。他皱眉抬头,嘀咕:“这风怎么这么邪乎?”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轻响,像有人在敲门。
“谁啊?”他喊了一声,没人应。起身推开门一看,门外空荡荡的,只有月光铺了一地。他揉揉眼睛,正要关门,却猛地一僵——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白衣女子。
那女子瘦得像根竹竿,白衣破旧,像是从土里爬出来的,边缘还沾着泥点。她的脸白得像刷了层粉,嘴唇却红得滴血,双眼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盯着戴近展。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随风飘动,像无数细蛇在扭。戴近展腿一软,差点摔倒,结巴着问:“你……你是谁?”
女子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下传上来:“我是你今天祭拜的那个坟的主人。你对我好,我来报恩。”
戴近展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灯笼差点掉地上。他强撑着问:“报恩?你……你怎么进来的?”
女子没答,只是笑了笑,那笑比哭还瘆人。她缓缓迈步,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没半点声响。戴近展吓得连退几步,喊道:“别过来!你到底想干啥?”
女子停下,幽幽地说:“我无家可归,生前孤苦,死后也没人记得。你给了我一枝香,我很感激。我愿以身相许,陪你一生。”
这话一出,戴近展头皮发麻,心跳得像擂鼓。他摆手喊:“别胡说!人鬼不同路,这事儿不行!”可那女子像是没听见,又往前飘了一步,伸手就要抓他。
从那天起,戴近展的日子就不太平了。每到夜里,那女鬼就准时出现,有时站在床头,有时蹲在窗外,嘴里总是念叨着“报恩”。她从不害人,可那模样实在吓人——脸白得像死鱼肚皮,眼珠子黑得像两口深井,盯着人看时,仿佛要把魂儿吸走。
有天晚上,戴近展实在受不了,壮着胆子跟她对峙:“你到底要怎样?我不过上了枝香,没想让你缠着我!”
女鬼低头,声音带着哭腔:“我生前没人疼,死后没人祭。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只想报答你。”
“那也不能这样啊!”戴近展急了,“你这样我还怎么活?人鬼殊途,你不懂吗?”
女鬼抬起头,眼角竟淌下两行血泪:“我懂,可我放不下来。你若不要我,我就一直跟着你。”
这话说得戴近展心里发毛。他试过烧香拜神,试过贴符咒,可都没用。那女鬼像是黏上了他,甩都甩不掉。
熬了几天,戴近展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去找村里的张道士。张道士是个瘦高个儿,留着山羊胡,手里总拎着根桃木剑,平日里专治些怪事。戴近展一进门就嚷:“张道长,救命啊!我被个女鬼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