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主低声道:“两兄弟父亲早逝,原本还有一个老母,大郎行刑后,那老母就病死了……江家大郎娶妻有一子一女,出事后他妻子就带着儿女回娘家了,二郎还没娶妻……”
“所以前段时日,是江家二郎将宅子卖掉,独自离开你们邻里有什么议论么”
“没有……他走了俺们也愿意,这事就过去了,不然大伙儿都有些怕!”
“怕什么”
“毕竟是死了四条人命……”
“等一等!”
问到这里,海玥立刻道:“四条人命赵宝、郝氏、江大郎,死去的不是三个人么为什么是四条人命”
铺主面色变化,这次不是惊惶,而是有些忌讳,嗫喏片刻,低低地道:“听说郝氏行刑时,怀有身孕,当时有人说要刀下留人,但她所犯的是十恶重罪,故而有孕亦处以极刑!”
“一尸两命啊!”
此言一出,严世蕃稍稍变色,赵文华无所谓,海玥则微微凝眉:“郝氏发现身孕多久了为什么案卷上没有记录”
铺主缩了缩头:“这小的就不知了……”
“把他带回衙门!”
海玥直接对着赵文华道。
“别!别!俺说!说!”
铺主大惊失色:“听说被抓的时候就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当时街坊都说,要不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砍头,可能是奸夫的,但万一是赵宝的呢那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了!但还是砍了,大伙儿后来经过赵家时,总听到里面有幽幽的哭泣声,有娃子的魂哩!”
海玥沉声道:“谁听到的具体到人!”
铺主颤抖着道:“街坊都听到的,俺有一回路过,好奇地探头进去,也听到那屋中有人哭泣,吓得狂奔回来,几个晚上没睡好!”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赵文华面露惊惧,左右看看,真的害怕有婴孩出来索魂,严世蕃的神色也不对劲了,海玥则道:“你刚刚说,江家把宅子卖掉搬走后,邻里都松了一口气,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家凶宅里的哭声也消失了”
铺主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忆一下,缓缓地道:“好像还真是没了,反正这两三个月再也没人提这事了,今日若不是几位官人上门问话,小的也忘了……”
严世蕃眼睛马上亮了,呵呵一笑:“既如此,那哭泣之人不就是江家二郎么”
铺主怔住:“啊”
“这都不懂”
严世蕃嗤之以鼻:“郝氏腹中的孩子是江家二郎的,他躲在江家凶宅里面哭,是伤心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就被处斩了,你们还以为是孩童的幽魂,简直愚蠢!”
铺主这才反应过来,目瞪口呆:“江家二郎是凶手他和郝氏通奸成孕是他害死了赵宝”
严世蕃得意地道:“显而易见的事情,若是换做我来调查,绝对不会冤枉了无辜,错杀了好人!”
铺主道:“可江家大郎交代了……”
“兄弟情深,此人是为弟弟顶罪无疑!”
赵文华接上,又转向海玥,露出请示之色:“这是小弟的愚见,请会首指点!”
海玥没理他,对着铺主道:“那个上门催促你指认嫌疑犯的官差,你可还记得相貌特征”
铺主努力回想,最后苦涩地道:“回官人的话,那人当时就戴着兜帽,将脸压住大半,看不清长相,何况时隔这么久,小的真的记不清了!”
海玥道:“也罢!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赵文华摇摇头,严世蕃则道:“你若是想到什么,就去刑部寻赵主事,提供了关键线索,此前的罪责不仅一笔勾销,还重重有赏,知道了么”
“是!是!”
铺主点头哈腰地将三人送了出去,待得出了巷子口,严世蕃却叹了口气:“明威,现在我们虽然确定了,江家二郎基本就是真凶,但他已经离了京,得去刑部发通缉告示了吧”
“我们先回茶楼!”
海玥没有即刻回答,带着他们回到茶楼,重新换了一间包房,打开窗户,恰好能将这家灯草铺子的前后门一览无遗:“此处视野不错,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轮班监视吧!”
严世蕃和赵文华先愣住,然后反应过来:“刚刚这个家伙,没有说真话”
“我也不能确定。”
海玥淡淡地道:“从方才的交谈之中,没有什么破绽,只是此人看似紧张,但对答如流……不过他也说了,小时候上过私塾,是识字的,再加上迎来送往,有此反应倒也正常!所以守个一天一夜,确定了这个证人所言准确无误后,再进行下一步吧!”
严世蕃明显不愿,但也不得不应下:“好!”
赵文华则连连点头:“会首说的对!我们守着吧,说不定这家伙撒谎呢!”
说是轮班,海玥身为领导,也就在窗台边望了一会,很快被两位想要进步的下属接了过去,自己去闭目养神。
而严世蕃看了小半个时辰,也十分自觉地使唤起赵文华来。
赵文华终究不敢太过偷懒,与书童砚舟轮流监视。
时间飞快过去,待得华灯初上,距离宵禁已经不远,赵文华突然激动地喊道:“快!快来看!这个家伙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去了!”
话音落下,一阵风倏然刮过,房内已无海玥的踪迹。
严世蕃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茫然,赵文华已是由衷地发出赞叹:“明察秋毫,雷厉风行,会首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