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望着眼前这个笑眯眯,一身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的清瘦汉子,突然惊醒。
这伙江湖人中,「断眉」其实从外表上看,是最平常普通的一个,扔到人堆里,也只会当他是田里种庄稼的农户。别人的眼睛也绝不会在他身上驻留。
偏偏就是这个人,就好比是东厂与江湖人隔海相望却不得亲近,而他恰好就成了两边沟通的桥梁。
贺喜有事要吩咐他们去做,只需和「断眉」下令即可。
这「断眉」平日里也是一副憨厚样,从来都是贺喜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态度也异常的恭顺。
只是这伙江湖人并入东厂多日,领头的那位却一直未现身过,贺喜本来对此早有不悦。
只是之前彭德清的一番话,让他又忍了下来。
今日,断眉直言大理寺衙门口,以及几处宅里,各家房梁悬死的那些人,是他们的手笔。
贺喜压了多日的怒火,再无法抑制。
要知道,做这样的事,可不是贺喜的命令。万一稍有一丝消息泄露出去,东厂可是最先撇不开干系,他贺喜更是要受牵连。
这件事可是连王公都惊动了,由不得贺喜不怒。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他可不想又回到从前。
这群山野莽夫,简直贼性难除,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也敢搞出这么大动静,简直匪胆包天。
贺喜怒火难当。
可是,这「断眉」飘然几句,便把贺喜惊得胆战心惊。
不过,贺喜毕竟不是等闲人,惊慌也只是一瞬,立时便镇定下来,淡淡道:
“我现在和你说的是你们擅自行动,胡乱杀人的事。你以为把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事扯进来,就能将你们的事揭过?我再只说一遍,让你们头儿来见我。”
「断眉」憨憨一笑:
“贺掌公莫要动怒,我们头儿现今不在京师,这里的一切,暂时由我主理。”
说着,话锋一转,赞叹道:
“早就听说贺掌公与王千户亲如兄弟,又对王公忠心耿耿,即便多年来不受王公器重,也依旧忠心不二,从无怨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贺喜哪里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冷冷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断眉」道:“贺掌公,咱们才是自己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我等听你差遣,对贺掌公自然不会隐瞒任何事,当然,也希望贺掌公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
贺喜不语,只冷冷看他。
「断眉」笑了笑,继续道:
“贺掌公怕是还不知道吧!那日你找杀手射杀何阿大,其实那杀手,是我们的人。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那时咱们之间还未有过交集,也谈不上认识,但我们的人却已经在为贺掌公做事了,可见命运虽无定,但一切都在天意之中。”
“你究竟想说什么?”
贺喜此时已经确信,对方先杀人,又在自己赶来质问时,点出之前他买凶射杀何阿大的事,定是别有目的。
对方是钦天监监正彭德清笼络来的,但彭德清似乎对这些人也并不十分了解,谈及这伙人,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而且听他刚刚的话,看着也不像是要告发自己。
那对方究竟是何目的?
贺喜一时也摸不清对方想要做什么,只得继续与之周旋,想让对方自己说出来。
「断眉」先是朝着贺喜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