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女官又福身,面上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笑，老老实实解释道，“太妃知道了王爷和王妃要来，昨夜忽然突发奇想，说要做些芸豆卷，就这样忙了半宿。到了今天中午，人实在是受不住，便回卧室歇息去了，现……现在还没醒。”
听到这,二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都留神些，别吵着她了。”方长弈吩咐。
“是。”女官们齐齐应声。
两人在前前后后的簇拥下踏上台阶，往山庄大门走去。
夜里的风雪不知不觉变大,方长弈给她整理披风，恨不得把人裹成粽子。沈宁欢不禁皱眉，无奈道：“行了,再收紧我要喘不过气了。”
那人停下,转而握住她袖子里的手：“台阶上有雪，要当心。”
“嗯。”沈宁欢答应一声,一步步拾级而上,步伐尽量迈得稳当。走到一半,她脚步稍停，抬头望了眼高处。
夜色昏沉,山门影影幢幢隐在风雪里,尚有些遥不可及。
她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段石阶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平日应当没什么大问题，谁知今日爬了一半就乏了，双腿沉重得和灌了铅似的，不过是坐了躺马车，不至于呀？她默不作声揉了揉腿，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动作还是被身边人留意到。
“累了？”
方长弈叹气，这一路舟车劳顿，她必定是吃不消的。
他走近了半步，正欲抱起她，沈宁欢已经心有灵犀地意识到了，连忙拉紧他的手。
“不要，就这么几步而已。”
沈宁欢鼓足了劲儿走完台阶，临到大门前，看着缭乱的风雪和山庄内部点点灯火，竟微微有些眼晕。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让自己清醒。
本来，他们打算悄悄绕过太妃的主院，直接回偏院安顿，谁知刚踏上回廊，便被一个匆匆赶来的侍女截住了。
“禀王爷，太妃娘娘刚刚转醒，说是要王爷和王妃过去呢。”
太妃娘娘醒了吗？
沈宁欢悄然看他一眼，抿紧了唇，方长弈安慰似的握紧了她的手，面色平静同那侍女道：“好。”
两人折回一段路，拐进左侧的回廊，一路行至正院。院外栽种着浅粉的蔷薇，花香悠然。本来该是清淡好闻的，可是沈宁欢稍微吸了几口就有些受不了，之前那种头晕眼花的感觉更加猛烈了。她知道自己对紫藤过敏，但蔷薇应当是没问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因为马车坐久了？
今日不知怎么，各种各样莫名的不适感，沈宁欢也闹不明白，好在这阵晕眩感没多久就退去，她没有作声，跟着方长弈往院内走。这是间装点朴素却不失清雅的四合院，角落栽种了红梅，被屋子里透出的暖光照亮，枝头点点嫣红绽放，说不出的诗意朦胧。
守在正屋门口的侍女见王爷和王妃来了，默然行礼，打开了房门。沈宁欢微微垂着眼，跟着方长弈一道迈过门槛。双脚踏上柔软的地毯，带着淡淡蔬果香气的暖意也扑面而来。
肆意的风雪在门口回转，侍女们忙关上门，屋内顿时陷入别样的静谧。
沈宁欢默然走上前，和方长弈一道行了隆重的跪礼，这才来得及抬眸细看。太妃娘娘一手撑着额头，神情疏懒，斜倚在矮榻上。她身着蟹壳青底仙鹤纹长袍，面色虽是倦倦的，却颇为红润，保养得极好，五官更是秀美之极，沈宁欢总算知道方长弈这么好的容貌从哪儿来了。
“起来吧。”声音虽带着几分慵懒，却也是元气十足。
“母亲——”方长弈平日再怎么行事疏狂，在太妃跟前也是规规矩矩的。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太妃嗔了一眼，准备好的一堆体己话都无疾而终。
嘉太妃看了一眼沈宁欢冻红的脸颊，叹气道：“叫你们别来，非要来。这么冷的天，你能折腾，她能吗？”
说着，便悠悠然起了身，亲昵地把沈宁欢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满眼都是笑，喜欢的不得了。可怜的方长弈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冷落了。
“这模样，真是没得挑。”嘉太妃一边感叹着，一边意味深长看了儿子一眼，原以为这小子只会犯浑，没想到竟还找了个这么出挑的媳妇？
沈宁欢垂着眉眼，正襟危坐，有些拘谨。太妃见她小心翼翼的，便随意地嘘寒问暖，家里的父母亲怎么样了，兄弟姐妹成家了没，等等。沈宁欢一面答着，一面也明白了太妃的好意，慢慢放松下来。一开始只是闲聊，后来两人竟越聊越投缘，不知不觉就熟稔起来。
当然，沈宁欢能短短时间和太妃相处融洽，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原因。
嘉太妃和她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言语跳脱，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是那种完全不需要费心思就能轻松相处的人。沈宁欢忍不住想，太妃若是会打麻将的话，必定能和母亲成为好牌友。
方长弈被排挤了，几次都没插上话，见沈宁欢神色偶尔流露几分倦意，不动声色问：“母亲和宁欢都饿不饿？不如先吃些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