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欢目光犹疑,有些退怯,眼神和他示意“我不会”。
“没关系。”林亦笑了笑,声音比绸缎还要温和柔软。
他从身后抽出弓箭,握住她手腕,不急不躁地、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搭箭,手指如何勾弦,又如何借助手臂的力量来发箭。
沈宁欢听得极认真,像在学堂听夫子讲课似的,下意识配合他抬手,或者摆姿势。弓箭的触感既冰凉又陌生,她毫无头绪,只能任由他摆布着。有时候两人靠得实在太近,又不得不微微低头避开,往他怀里躲了躲。
忽地,他手中动作一停,道:“把你的手帕拿出来。”
拿手帕干什么?她抬眸,狐疑地朝身边人张望。
“这弓弦勒手,我们自然是习惯了,你不同。”
于是她的手和弓箭之间,又隔了一层柔软的帕子。沈宁欢抿唇,暗暗握紧了那幅帕子,心头淌过温淡的暖意。
架势好不容易搭好了,他们再放眼一看——
草地上已然是空空荡荡。
“诶?那只兔子……好像不见了。”此时的沈宁欢面色很严肃,内心却……
“嗯。”林亦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点点头,冷静道,“没事,还会有的。”
天公作美,草丛深处又闪现一只更大更肥的兔子,只是这距离较刚刚那只而言,着实有些远了,沈宁欢甚至要凝神细看才能发现目标。
难度陡然增大,林亦不由地挑眉,显然是来了兴趣。他目色微凝,眸子里的光渐渐收敛,气息也变得沉着。
沈宁欢也不由屏住呼吸。
箭矢离弦,疾如闪电般飞去。
“中了?!”沈宁欢欣喜不已。
虽然大多是林亦的功劳,她只是参与,却也体验到了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畅快。
出箭的那一瞬间,她余光看到了那人锐利而沉稳的眼神,是平常所见不到的锋芒,甚至给她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只要和他站在一起,就算面对的是千军万马、风刀霜剑,也不会害怕。
她忽然想,那些权贵子弟一个个养尊处优好吃懒做的,有些人甚至连弓都拉不开,可林亦却骑射颇佳。平日里虽然常常嬉笑怒骂没个正行,眸子却往往很亮,透着凌风傲雪般的精气神,有一种千锤百炼之后的坚韧,难道,他是将门之后吗?
沈宁欢不想再这么猜度下去了,好像一种无休止的,如影随形的折磨。她忽然觉得很委屈,林亦总是有意无意招惹她,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却没有一个认真笃定的承诺,就算他哪天冷着脸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根本毫无办法。
“宁欢?”
沈宁欢低着头,没有理他。
身后的人似乎感知到她的低落,松开缰绳,一点一点将她拥在怀里,默然收紧了手臂。
“宁欢。”低低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
她别过脸去,闷声回应道:“怎么了?”
他唇角弯起浅淡的弧度,低垂的视线却落在空虚处,眼神寂寂。良久,似叹息的声音道:“你不理我,我会害怕的。”
沈宁欢心中一软,刚想开口,又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凭什么装委屈,自己还觉得委屈呢!
“谁管你,我就是不想理你,怎么了?”
林亦格外有些沉默,隐约觉察到她为什么忽然别扭起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软言细语地哄着:“好好,不理便不理。那换我跟你说话。我说,你听,好不好?”
说罢,他随意牵着缰绳,慢慢往兔子的方向走。一路上,沈宁欢爱答不理的,却没想到那人唱独角戏也唱得起劲。先是给她讲了个笑话,笑话讲得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的,沈宁欢丝毫没领会其中精妙,更不理他了。见她不捧场,林亦又下狠心讲了个鬼怪故事,可惜讲法过于浮夸,沈宁欢反倒笑得喘气,软倒在他怀里。
林亦就这么说了一路,她偶尔闷声搭一句腔,大多时候却是心不在焉的,想问的话好几次要出口,又吞了回去。
关于林亦的身份这件事,母亲曾特别叮嘱过。她唠叨的不多,却强调了三次不要太过主动去逼问,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凡事先听过他的说法,自己再做决定。沈宁欢不懂其中缘由,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亦费尽心思哄着她,却不知道这么点空隙的时间,她心中已经千回百转,绕过了无数个弯。他们沿湖走了小半圈,随后,他轻收缰绳,马儿便停下步子。
他平静地看了一眼草地上中箭的兔子,视线又投向湖面。
沈宁欢觉得这个时候好像应该下马了,她生怕他又借机说什么“亲一下”之类的,好在林亦这次倒是没多嘴,一声不吭先下了马,又规规矩矩、小心翼翼抱她下来。
林亦往前走了几步,拎起地上的兔子,左看右看。
“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