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1 / 2)

撑伞打扇的宫女太监们自觉让开一条道。

汪靖贤撑着扶手,警惕又不屑的目光在他身上悠悠转了一圈,不咸不淡开口道:“老臣与王爷既无私人恩怨,也无公务上的往来,不知王爷这话是何意?”

“本王的意思是……”方长弈唇角一抹冷笑,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你若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那本王就动手了。”

“方长弈,你——!”汪靖贤蓦地站起身,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他鼻子。

他听都懒得听,扬手一挥,身后的人齐齐上阵,将汪靖贤摁在地上。

汪靖贤没想到他是来真的,一面挣扎,一面高声喊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滚开!来人,来人啊!”

命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些面生的侍卫没听到似的,笔挺地站在原地,坚毅的视线沉默注视着前方,仿佛玉景园仍然一片祥和。

汪靖贤已经隐隐明白这意味了什么,他的脸因为惊恐和愤怒而变得格外扭曲,声音断断续续:“你们这是祸乱宫廷、蔑视皇威!是死罪!”

方长弈丝毫不为所动,目光悠然面无表情道:“无需留情,打死了算本王的。”

棍子如雨点般落下。

汪靖贤一边咒骂一边痛叫,什么恶毒语言都用上了,奈何没人理会。宫女太监们挪着小步子退得远远,边看边低声议论,面色惶惶不安又有些几分窃喜。

“先、先帝——”汪靖贤忽然喃喃念起什么,他一只胳膊拼力地挣扎,一个物事从袖口里抖落。他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在手里:“我、我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你们敢动手就是对先帝不敬!方长弈,你敢忤逆先帝的旨意?!”

这块免死金牌的确有分量,所有人面面相觑,慌忙收回手中棍子,后方的宫女太监们已然纷纷跪下。

方长弈目光微沉,视线从汪靖贤扭曲的面容缓缓移到那块免死金牌上。当年汪靖贤拥立有功,父皇当着文武朝臣的面赏赐了这块免死金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倒是忘记了这个……”他陷入回忆,眸子似蒙上了一层雾,自言自语般喃喃念道。

汪靖贤刚松一口气,又见那人眸中闪过几分冷笑,不待他反应,便强硬地夺过去。

“父皇,对不住了。”方长弈满怀深意看着手中令牌,低声忏悔。

说完,随手往身后一扔。免死金牌“扑通”掉进水池里,一转眼就沉了底。

在场的宫女太监们齐齐瞪直了眼,几乎连呼吸都忘记。

这、这也可以?

“继续。”一声命令,棍子又狂风暴雨般落下,比方才更狠更绝。

一时间,满园子都是汪靖贤呼天抢地的哀嚎。

方长弈皱眉。

立刻有人会意,将纸团塞进汪靖贤嘴巴里,哀嚎声变成呜咽,最后渐渐低了下去。

方长弈站着看了会儿,又坐在太师椅上看了会儿,觉得无聊,走走逛逛离开了。

*

皇上从清和山赏完景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天边泛起火烧似的云霞,整座皇城被红彤的暮色笼罩。浩浩荡荡的部队向宫内缓慢行进,还未行至北越门,便有人急急来禀报,下午宫里出大事儿了。

皇上听完,自然是大为震怒,听说佑王被禁卫控制在子修阁,当即便下令前去。

传言中的方长弈是被“扣押”在阁内,只等圣上回来定夺,现实中的方长弈是在子修阁寝榻上闲闲躺着,喝茶,翻书。

“皇上驾到!”门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方长弈又喝了口茶,不疾不徐放下书,才慢慢起身。

大门恰好被推开,泛黄的暮光从房门外流淌进来,一群宫人簇拥着皇上鱼贯而入。皇上今日因外出的缘故,只穿着一身轻便利落的衣裳,却仍然不失贵气。皇上和佑王并非一母所出,相貌并不十分肖似。方长择的眸子沉静如水,内里却往往流露几分多情。方长弈是眉目含情桃花眼,眼底却透着疏离冷淡,似乎只有与沈宁欢一起时,那层看不见的冰才会消融。

方长弈挥手打招呼,微笑道:“皇兄。”

皇上遣散了一众侍奉的人,整个子修阁瞬间变得空荡荡。他淡淡看了方长弈一眼,内心却不动声色盘算起来,明年开春,这个弟弟也十九了,可王府里没个持家的不说,连个侍妾都没有,要不是看他认定那位沈姑娘,还以为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高兴了?”皇上收回了神思,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

“高兴,解气。”方长弈笑吟吟的,浑然不知兄长此时的心思,挑眉道,“皇兄不也是如此?装什么。”

“我没有你那么自在。”皇上疲惫地叹气,“汪靖贤的爪牙遍布朝野,想要斩草除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更何况——”

方长弈见他目光幽幽盯着自己,会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