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节哀。三月初。
顾演从西绥回来,连缨营被整编,儿子被羞辱,他怒从心头起,只是如今官衔还不如苏洵然,他便没冲动向苏洵然讨教。
毕竟是长一辈的人,光天化日下输给小辈太过难堪。
但老狐狸一噘嘴,苏洵然就知道他要吐什么象牙。顾演还不够他儿子的光明磊落,私藏他人信件之事,他也做得,说不准还偷看过。这种人苏洵然没给好脸色,连应付敷衍都懒得有,顾演不在他跟前走动,苏洵然也懒得计较。
*
闻锦从锦秀阁回府,先是去给祖母问安,再便是向父母请安,回房时便在南苑篱墙下,隔着鹅黄嫩绿,墙根处,听到了喁喁私语。
“反正我不喜欢这个姑爷。”
突然拔高了的一声,吓得闻锦一跳,明明是主人,可却捂着胸脯仓皇欲逃,可没等挪出步子,又蹙眉顿住了。
苏洵然于闻家而言,不是生人,以往不是,现在更不是,他们为何不喜欢他?
古木浓郁的阴翳下,传来小姑娘怯生生的回音:“你别这样说,姑爷毕竟是主子,哪有下人还敢嫌弃主子的?”
那府上下人,也不晓得何方神圣,极为猖狂,冷笑了一声,朝小姑娘道:“凭他什么主子下人,也不该害人不是!他成日里没心没肺,蹿跳如猴,一个不如意便要将整个闻家拉下水。反正我是忍不得他,等这个月工钱结了,我便请辞,省得将来被他祸患得满门不安。”
小姑娘急了,“你、你不要闻家这份事儿,连我、我你也不要了?”
闻锦微微攒起秀长的娥眉。
她竟不知,府上何时多了一对小鸳鸯。
那男人忽然转口笑道:“哪儿能,我是嫌弃他,又不嫌弃你。我听夫人说,日后你便要调到锦姑娘身边去了,你好生地干,表哥心里晓得,会一辈子记得你的好。”
闻锦忽然嗤了一声。
这人嫌弃苏洵然鲁莽,恐怕牵连自己,却不怕牵连他的“心上人”,无非为利而已。这世道,小姑娘是当真好骗。
男人也不知做了什么,青草从里,传来嗡嗡的声儿,小姑娘被亲吻地声音发闷,跟着便是裂帛之声,嘤嘤哭喊,闻锦蹙额一听,还想出去教训他们一二,听他们这么恬不知耻在闻家院里便……她脸一红,走开了。
闻锦没有听人壁角的恶习,她走远了时,漆红的木廊后,又传来婆子的议论声儿。
“姑爷真是的,新婚几日哪,便成日里不归家,再有权有势的男人,如皇上,也不是这么冷落人的!”
闻锦咬咬唇。
他才没冷落我,何况,与你们有何干系。
这家里下人的嘴一个比一个不严实,因为不晓得她在,她们便敢如此编排她的夫君?
“我瞧也是,男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得到了,哪还剩什么情分。咱们姑娘与他是青梅竹马了,可以往又几时给过他好脸色了,如高岭之月不可攀,他自然心痒,觉得势在必得。得到了吃嘴里了,就未必觉得月亮还美。”
“我看姑娘也不是诚心要嫁他,不过是被他逼得没法了,名声也传出去了,不得已而已。”
“总之这毛躁的姑爷,从他来闻家,我觉也睡不安了,他以往在平昌城惹的大篓子,触怒的大权贵还少了?咱们闻家也是几代清誉,怕生生坏在他手上!”
“说的在理……”
“再者说,是他上赶着要入赘闻家,郎主不让,不是还让锦姑娘嫁他了?既是出嫁从夫,无论如何他这个夫家也要担起责任来,怎么还硬要赖在闻家?天下可没这般道理!”
闻锦都不知,原来家中下人对苏洵然意见如此大,甚至偏颇到以为,她根本不是真心愿意嫁给苏洵然。
几个婆子的声音愈来越近,闻锦都几乎想避开了,这时便听到身后传来苏洵然熟悉的促狭的笑语:“宝宝在想我?”
她怔住了一瞬,眼看着那些婆子就要与他们狭路相逢,闻锦一把拽住苏洵然的手,穿过落英缤纷的花树,朝屋内奔去。
苏洵然手里还有一支新摘的凝露的粉色蔷薇,信手替闻锦别在发髻里,闻锦气喘吁吁地,阖上了他身后房门,略带点小心地凝着他,怕他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但苏洵然神色如常,却只瞅着她扰扰绿云里那朵娇艳清贵的粉红花朵,比绢花更生动明媚,忍不住嘴角上挑。
他戏谑道:“锦儿,我每回回来你都急迫得要命……”
闻锦脸颊晕红,道:“哪里有了。”
她知晓顾演回来了,怕他和顾演见面便打起来,信口问了几句,得知苏洵然做了冷淡处理,心反而踏实地落回了实处。
她也不知自己眼下脸上写满了心事重重,苏洵然怪异地看了她几眼,将她伸手一抱,手便要探入她亵裤胡闹,闻锦嘤哼声儿,一口咬住他的肩膀,闷闷地抓住他不规矩的手,“不,不行……”
苏洵然不肯,“宝宝,夫君素了五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