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然所观瞻涉猎过的情.爱话本远比景璨想得多,但书中所载艳情,大多以修辞隐晦,而没露出本真相貌,故而苏洵然也只能从中窥见一鳞半爪,还是个彻底的门外汉。
而景璨,是行家里手。
“你们苏家枪法的口诀是什么?”
苏洵然疑惑景璨扯苏家枪做甚么,蹙了蹙眉,老实道:“凝持静心,唯快不破。”
“妙矣。”景璨弯腰,笑得腹痛,“真真正正的‘苏家枪’啊,臭小子,在你身上。”
“……”
这句苏洵然听懂了,要不是抱着找先生求经问道的心态,他早一记拳砸在景璨肚子上,景璨弯腰笑够了,这时红梅林间徐徐走来几人,他将苏洵然胳膊一扯,拽到另一株花树底下,信手从枝头摘了朵花。
苏洵然好歹是个雏儿,景璨没想跟他捅明白,话说太透没情趣了。
“现在你才是个雏鸟,我要跟你说深了你也不懂,有所谓‘法’与‘道’,等过几个月,你才有资格与我论‘道’,现在我就教你‘法’,就一条,记清楚了。”
苏洵然忍着对景璨故弄玄虚起的火,心道且听听看景璨如何说道。
景璨嗤一笑,“就一条,当入要紧处,必坚忍而——不拔。”
苏洵然疑惑,喃喃将这话复述一遍,咀嚼再三,他怀疑景璨再与他开玩笑,景璨推了胸口一把,手里的红梅轻轻一捻,捻出了花汁,梅花瓣被蹂.躏得娇蔫蔫的,似脱尽水分。
辣手摧花的景璨则老神在在地拿给苏洵然看,“这就是过程,你要做的,就是我对花做的。不过要温柔些,别一下掐得没了。”
“懂了?”
似懂非懂。
见他还杵在那儿,景璨扶额,“朽木不可雕。”
他要去舀雪水,临走时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时懵懵懂懂的苏洵然太有趣,说什么他都信!景璨窃笑不已,折扇在背后一摇,潇洒去了。
苏洵然琢磨着那番话许久,纳闷儿地走回凉亭来,两姑娘都在问,怎不见了景璨,苏洵然老实道:“他一个人去取雪水了,我不放心先回来看看。”说罢便俊容飞霞地朝闻锦偷扭过去,瞅着,闻锦像一朵娇艳玉立的红梅花,拂了一身风雪,肤白如凝脂,娇喘微微,惹人怜爱。
对景璨的意思,似乎又懂了几分。
景璨取了雪水回来,让周延先拿回马车,负手踱回来,苏洵然皱眉头盯着他,如点墨般的双眸雪亮深邃,有种说不清的恨。景璨又弯腰笑了下,臭小子看来是明白了。
闻锦只看出他们俩之间暗流涌动,较以往不同,有些奇怪,结果一直等到苏洵然骑马载着她回家,闻锦都没问出来,直觉告诉她,是关于她的。
“景璨他们,很恩爱。”
苏洵然牵着马缰,朝闻锦被寒风吹得微微战栗的脸颊亲吻了一口。
闻锦凝眸,低声道:“新婚夫妇,自然恩爱。”
苏洵然忽道:“快成婚了,依照礼俗,近日我不能见你,得大婚当夜才能见了。”
若是半个月见不着,他会思之如狂的,一想想便觉得气不顺,闻锦也舍不得不见他,摸了摸他的手背,温软白皙的手从毛绒绒的猩红大斗篷下探出来,将苏洵然被风雪吹得如冰块般的手掌暖着,柔声道:“以后会天天见的,怕你烦我。日后腻了我。”
少年不甘心,将闻锦的纤腰一把抓过来,搂紧。
“苏洵然一辈子不敢腻烦闻锦,不然让他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闻锦呆住了,就一句话而已,这个执拗笨拙、对感情小心翼翼又强势霸道的少年,就赌咒立这么毒的誓言?她咬住嘴唇,回身一耳光抽在苏洵然嘴巴上,“闭嘴,这话也说得?”
被打的那个笑嘻嘻将闻锦又亲了一口:“锦儿心疼我了?”
闻锦直想揍死这臭崽子,越来越跳了。
这最后半月果然难熬,一直到腊月二十九那夜,两人都没碰过面,苏洵然忍不住了,趴在苏家墙头,拨开柿子叶瞧闻锦的西苑,她的闺阁里亮着幽幽明黄的烛火,暖融融的一进院落,已经前后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与绸缎,薄纱橱里映出窈窕纤细的倩影,看得出她在宽衣。
做了几年的绮梦,始终不曾断过。
当年在朔气传金柝的关山外,也时而在梦里见到闻锦,想到那些云雨的景象,不消说定亲之后了,对闻锦的歪念头就从来没断过,他怕自己睡不着,不敢再看,忙从墙头跳下来往自己被窝里钻进去了,好长一段时辰之后,才两腮挂汗,喘着浊气从被窝里探出头,脸已经潮红涨血……
闻锦为难地看着珠鬟,“怎么办,我……来月事了。”
珠鬟是贴身丫头,瞒不住的,何况闻锦要人出主意,大婚在即,她月信突至,闻锦害怕少年激动地扑上来,她知道他是对她有想法的,那晚上……
珠鬟忽然忍俊难禁,“姑娘与苏少爷在一块,愈发像个小姑娘了。难道你老老实实同他说了,他会恶狗扑食为难你么?不会的。”
这倒也罢了,闻锦想的美满的洞房花烛,却不是这样的。
珠鬟又笑道:“姑娘月信每个月就四五日而已,到初四便干净了,您不用怕,直说便行,您要是不便,新郎官前脚进门,我后脚便提醒他,用什么别的法子都好,先过得两日。姑娘若是想,珠鬟让人将喜房一应布置都留着,待初四晚,将喜糖干果子重新摆上,点两支龙凤烛给您烧到天亮,虽没有宾客,也是一样的洞房花烛。您还不必担忧苏少爷喝醉了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