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燕都阳光明媚。
迟则安找来一家施工队,把院子里里外外翻修一新。他想要的篮球架,周念想要的花坛和秋千都安装在对应的位置。院子最外围用咖啡色龙柳做隔断,挡住了从外往内窥探的视线。
一个小而温馨的院子总算成形。
施工队撤场的第二天,迟则安从水池接了一根水管冲洗院子。阳光下喷花的水花形成一个小小的彩虹,迟则安第一反应是摸出手机拍下,打算回头发给留给周念看。
花市老板早上就把要用的花泥送了过来,迟则安坐在屋檐下抽了支烟,起身将堆放的花泥一袋袋填进花坛。
这道工序花了他很长的时间,接着迟则安又拿出手机,按照搜到的教程提示,以及周念之前列好的栽种位置,独自将家里的月季全部移栽到了花坛里。
一切完成以后,他退到客厅里,拍下一张全景,连带之前的彩虹一起发给了周念。
那边很快打了电话过来,女孩儿的声音在听筒里充满歉意:“对不起哦,本来是我要种的,结果害你一个人弄。”
“没事,”迟则安笑了笑,“今天老师有说什么吗?”
周念握着手机躲到没人的角落,小声说:“没什么大问题呢。你呢?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嗯。”
迟则安今天下午就要出发带队,否则也不至于赶在今天移栽月季。填花泥是体力活,他舍不得让周念动手,可如果等他回来再移栽,最近茁壮成长的月季也已经等不及了。
“可惜我不能去送送你,”周念的声音软软传入他的耳中,“那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机场接你好吗?”
迟则安关上客厅的门进卧室进行最后的检查:“好啊,不过你确定能走得开?”
那边顿时没了声。
为了赶上夏天举办的工艺展,周念最近变得异常忙碌。偏偏刺绣就是这么一项特殊的工作,哪怕她再想抽出时间,一旦坐到绣棚前,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地将丝线填补到绣布上。
周念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变成没空的那个人。
迟则安笑着说:“没关系,我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因为女朋友太忙就生气。”
周念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那你这次也要注意安全哦,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迟则安认真地说。
挂断电话,他顺便看了一眼暖峰的微信群,正好就看见有人退群。
从于阳溺水那天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四十多天的时间里,暖峰陆续已有十几名队员退出,而其中占了大多数的,就是在那晚在云县目睹了全程的人。
期间也有人找到迟则安问他的想法,并且表示只要于阳和他还在自己就能继续。
然而迟则安给不了准确的答案,一切就像陷入了僵局。
于阳上个月已经出院,辛苦了大半辈子的人难得清闲也根本闲不下来。他虽然不能再上一线参与救援,但依然三天两头和其他救援队的负责人去红十字会参加会议,大家都想尽快商定一个可行的方案。
他没有退出暖峰,这就宛如大海之中醒目的灯塔,让这支队伍不至于丧失希望。但是于阳自己也知道,随着退居二线,他在暖峰的影响力会逐渐降低,暖峰仍然需要一个能够站出来带领大家的人。
不用别人提醒,迟则安清楚于阳是在等他。
可是最近他时不时都会回忆起于阳落水的那晚,侵入骨髓的寒冷依然历历在目,每到那时他心中都会产生一丝焦躁。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反而不适合马上回归暖峰。
焦躁漫上心间的感觉并不好受,好在这段时间一直有周念陪在身边,他才没有仓促地做出决定。
将登山包背到肩上,迟则安走到客厅,看了眼墙上的挂历。
半个月之后,就是周念参加马拉松的时间。
周念专门在那个日期旁边画了一朵小花,她最近训练得很认真,平时拉着迟则安每天陪练也就罢了,考虑到他会因为外出带队而无法陪同,向来怕生的她居然主动结交了几个同样有夜跑习惯的女孩儿,约好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起突击训练。
无声地望着那朵小花,迟则安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关上了大门。
·
当天晚上,周念回到怡华东里。
结果自从上回住进来,她当真就没能再搬出去。迟则安这个人黏糊起来是真的赖皮,说什么“反正每天陪你跑步住在一起更方便”,哄得她稀里糊涂地就搬了更多的东西到他家里。
推开门迎来一室冷清,周念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今晚她的男朋友不会在家。
她先是落寞地叹了声气,换好鞋子后就噔噔瞪跑到院子里参观。
虽然迟则安对种花不感兴趣,但是周念却向往了很久院子完成以后的样子。她提前很久就在想,到时候哪种月季应该种在哪里,等花全开的时候可以形成一片过渡的色彩,就跟苏绣的丝线渐变一样。
按下开关,院子的落地灯就亮了起来。
她一丛丛地数过去,发现迟则安果然实现了她的设想。虽然有几丛种得歪歪扭扭,但是周念相信他绝对不是因为不耐烦而草率行事,而是他的确没有注意到那几丛没有种好。
一想到他蹲在地上,一边艰难地辨认月季品种,一边对照她提前给出的清单,周念心里就暖洋洋地热了起来。
她没有再重新整理歪掉的几丛月季,决定说服自己相信,散乱也有它独特的美感。
吃过晚饭,周念换好运动服,出去跟新认识的朋友一起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