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拿给他们看!”
石青立即会意,将沈尧山与顾东易所撰写的关于北城兵马司指挥副使马毅敲诈勒索他们白银一千两,以及告知他们京师内有人通过皇家选后谋取私利的诉状,递给了这些人。
“都看一看吧!”
北城兵马司副指挥马毅、北城巡城御史谢振、顺天府推官宋祈安都是见过这份诉状的,当即就明白为何被抓到诏狱了。
大理寺右寺丞李佩博、大理寺评事彭冲作为复核此案之人,也终于明白是因何事被抓了。
一众宦官与女官都紧张起来。
敲诈勒索不一定是死刑,但假借皇家选后谋私,一定是死罪。
这种砍头大罪,打死都不能认。
这时。
跪在地上的马毅朝前蹭到众人的最前面。
“陛下,此事纯属诬告,是这两个江南小商人为免于妄言皇家选后之过,故而撒下此等弥天大谎,他们……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那一千两白银,是……是他们贿赂臣的,臣是不愿意接的……”马毅辩解道。
由于那一千两银票已被锦衣卫搜出,故而他只能称是别人贿赂他的。
“另外,那两名江南商人言臣告知他们有人通过皇家选后谋取私利,更是胡说八道,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北城兵马司副指挥,哪有可能知晓这种事情,即使知晓,也不可能与两个外地商人闲聊谈及此事!”
马毅笃定沈尧山与顾东易证据不足,故而才敢如此讲,将罪过全推到二人身上。
小万历并没有反驳马毅,而是看向其他人,道:“其他人也都解释解释吧,朕想听一听理由,看你们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
说罢,小万历又看向一旁两个记录口供的书吏,朝着他们道:“一字一句,皆记录在案!”
紧接着。
这些被抓的官员便开始编起了理由。
“陛下,臣是冤枉的,臣绝对是冤枉的!臣曾接到过这份供状,然此事涉及皇家选后,臣便让他们去了顺天府,至于他们状告北城兵马司副指挥马毅敲诈勒索之事,臣已查过,全是二人的嘴上之言,并无实证!”北城巡城御史谢振说道。
他做了假供词,就必须称供词是真的,然后将罪过推到两名商人的身上。
随即。
顺天府推官宋祈安站了出来,然后跪在地上。
“陛下,臣于上元节下午命当值属官审理此案,供词显示,二人妄议皇家选后为实,诬陷官员、举证不实,理应判处带枷一月、杖六十,流两千里,臣完全是依照《大明律》审案啊!”
“陛下,大理寺负责复核顺天府提交之案件,其罪状细节、人证物证充足,臣实在找不出此案是哪里核查错了!”
……
官员们解释完毕后,宦官女官也都开始解释,皆称从未做过借皇家选后谋取私利之事。
小万历认真地听着,一言不发,不时望着一旁记录供词的文吏。
不多时,众人都解释了一遍。
无人承认敲诈勒索,更无人承认以权谋私,操控皇家选后。
各个声音洪亮,理由甚是充分。
小万历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睁眼说瞎话。
……
这时。
小万历站起身,缓步走到这些人的面前。
“皇家选后,共经七轮筛选,顺天府辖境内,第一轮一千两,第二轮两千两,第三轮三千两,第四轮五千两,第五轮一万两,若难以晋级,则退一半钱,明码标价,无本买卖,如此赚钱,你们真未曾做”
小万历看向一名跪在地上的宦官。
砰!砰!砰!
这名宦官先是朝着小万历磕头,然后抽泣着说道:“陛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奴婢虽做不了为国为民之大事,但也绝不会坏皇家选后之大事,此乃对陛下不忠,奴婢宁死也不会为之!”
“臣等亦不会做有损陛下,有损大明江山之事!”官员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各个梗着脑袋。
这种话,小万历自登基后已听过无数遍。
而今是越来越不相信了。
这些人知晓,承认便是死罪,故而只要拿不出证据,他们就绝不会承认。
此刻,冯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万历能将这些人精确地抓到这里,必然是拥有充足的证据。
小万历缓了缓,长叹一口气。
“你们可知,欺君为何罪”
“陛下,臣等绝不敢欺君!”又是一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官员宦官们说此类话,那是相当顺口,几乎都不用思考。
小万历面色冰冷。
他感受到这些人仍将他当成一个孩子,仍以为他非常好骗。
“那两名江南商人是朕的线人,是朕令他们向上告状试探你们的,你们的所有行为都已被锦衣卫记下了,朕追问再三,没想到你们竟还要诓骗朕,仅凭这一条,朕就能灭你们九族!”
小万历放大了声音说道,语气非常愤怒。
唰!
诏狱前厅,骤然变得安静下来。
这一刻。
马毅、谢振、宋祈安、李佩博、彭冲等经手过此事的官员都傻眼了。
他们做过什么,自己心里都很清楚。
他们刚才辩驳之依据,便是那两名江南商人是无证据的诬告。
而今,这两名商人是皇帝的线人,他们还如何编如何骗
这一刻,辩无可辩。
“噗通!”
一旁的冯保突然跪在地上,然后高呼道:“陛下,是奴婢管教不严,奴婢有罪,请陛下重惩!”
小万历没有理会冯保,继续看向
马毅等人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此刻所有的辩驳之言,都是欺君之言。
“都拉下去吧,让他们各写口供,若仍有造假者,直接处死!”小万历冷声道。
这一刻,小万历的帝王气势十足。
“是,陛下!”数名锦衣卫将这些人拉了下去。
小万历看向石青,道:“石青,这些人,皆死不足惜,立即对他们进行抄家,三日内算清他们的家财,朕要看一看他们到底贪墨了朝廷多少钱”
“卑职遵命!”石青重重拱手。
……
片刻后,诏狱前厅就剩下小万历与冯保两人。
冯保跪在地上,完全不敢抬头。
“陛下,是奴婢管教无方,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小万历望着冯保那白的头发,说道:“大伴,此案就到此为止,不会查到你,但朕能保你一次,恐怕无法保你第二次,好自为之吧!”
说罢,小万历便大步离开了。
冯保望着小万历的背影,眼眶满是泪,喃喃道:“陛下长大了!陛下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