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邀请的是来到平阳府已近两个月的都察院右佥事海瑞与吏科给事中姚斌。
平阳府,下辖六州(下辖16县)十二县。
其中的蒲州,便是王崇古家族与张四维家族的大本营。
海瑞抵达山西后,便直奔蒲州,然后居住在了驿馆。
海瑞巡视山西与其它御史截然不同。
他基本不去地方衙门。
最开始的半个月,都在乡下待着,有情况需要向地方衙门了解,便让锦衣卫递过去一个纸条,索要相关公文。
蒲州知州张奎想要拜访他,都要跑到乡下。
之后。
海瑞便开始频繁地寻蒲州各个衙门的官员胥吏单独问话。
商贸、水利、盐政、田税、教育等,无所不问。
每个人的口供都能写上十余页纸。
不到一个月,海瑞的住处便放置了八大竹筐的口供。
这让平阳府知府高凌岳与蒲州知州张奎都有些慌。
因锦衣卫的存在。
二人根本不知道海瑞到底在查什么。
在海瑞到来前,张四维与王崇古都交待过:无惧查,视情况交出几只替罪羊即可。
张家与王家都是靠盐业发家,有官商勾结之情况乃是必然,不查出问题才有古怪,故而两大家族早已经准备好了对策。
平阳府府衙,后厅。
蒲州知州张奎,一个约四十岁、身材修长偏瘦的中年,望着后面正在排练的戏子。
“高知府,咱们此番准备的宴席与戏班恐怕都不合仪制吧,万一被海佥院弹劾,会不会……”
平阳府知府高凌岳摸了摸双下巴下的胡须,微微摇头。
“怕什么,我们是奉王部堂与方巡抚之命招待他,又逢年节,此等规格就算不合仪制,那也是上官的安排,朝廷能因这点小事惩罚他们”
高凌岳所言的王部堂与方巡抚。
便是当下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山西总督兼刑部尚书王崇古与山西巡抚方逢时。
“那……那海佥院今日会不会不赏脸”张奎又说道。
“哼!”
高凌岳冷哼一声。
“他有什么资格不赏脸此宴乃是王部堂与方巡抚命我们所设,他若敢不赴宴,那我们接下来就完全不配合,看他能查出什么!”
高凌岳不惧海瑞。
乃是因他与海瑞同级,皆是正四品,且还未曾接触过海瑞。
张奎惧怕海瑞,乃是与海瑞接触过。
他的感觉是,与海瑞接触过一次后,完全不想接触第二次。
高凌岳见张奎的面色甚是紧张,接着道:“放心,此事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海瑞即使查出一些官商勾结之事,朝廷也不会重惩,也不会让山西生乱。除非朝廷要推翻隆庆议和之策,想与俺答再起战事!当下朝廷的重点在新政,北境必须维持贡市,不然山西一乱,整个北境都要大乱,当下的山西离不开王部堂,内阁也离不开张阁老!”
听到此话,张奎的心情略微缓和了一些。
只要朝廷离不开王崇古与张四维,只要想要山西稳定,想要北境贡市正常,就不能将山西目前的官商形势破坏掉。
……
一刻钟后,天色渐暗,一辆车马停在了平阳府府衙前。
都察院右佥事海瑞与吏科给事中姚斌,大步朝着府衙内走去,对二人而言,今晚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来问事的。
此刻的海瑞,面色红润,气色比三个月前还要好上一些。
但吏科给事中姚斌比三个月前却要憔悴许多。
姚斌当时弹劾张四维家族与王崇古家族,完全是因在弹劾沈念懒政之事上丢了人,故而想要找回面子,让仕途不至于折在这样一件小事上。
他对张王两大家族的了解较为有限,多是道听途说。
曾经,他以为张王两大家族是山西商贸的两大毒瘤,急需拔掉。
而今经过深入了解后,他才知晓,山西商贸完全是站在张王两大家族的肩膀上才发展起来的,尤其是边关贡市商贸。
若将这两大家族推倒,有可能会破坏隆庆和议,有可能会使得山西大乱,引发战事。
他都有些不敢查了!
但海瑞却心细如针,将张王两大家族违背大明律的事情,件件都记录在案。
海瑞与姚斌刚入府衙前厅,平阳府知府高凌岳与蒲州知州张奎便笑着迎了过来。
正所谓:御史见官大三分。
高凌岳虽也是正四品,但在海瑞面前不敢有任何架子。
在距离海瑞还有五步远时,他便拱起了手,道:“海佥院,吾乃平阳府知府高凌岳,久闻海佥院之直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今日除夕,吾与张知州略备薄酒,愿与海佥院、姚给事一起过年!”
“里面请!”张奎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海瑞微微拱手,道:“高知府、张知州盛情相邀,海某不得不来!”
说罢,四人便朝着府衙后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