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才人所住婉秀宫内的浅碧馆,在婉秀宫东,过了松林苍郁的小山丘后,正在已结了一层薄冰的绵池正北。
绵池虽不大,但向西北,通过水渠与太液池相连,太液池水通过水渠流入绵池,再继续往东,亦是通过水渠穿越过数道宫墙、城墙,流入环绕末城的护城河。
这边的风景甚是清净,与赵芳仪所居容辰殿、李才人所居兰橑馆相比却是过于冷僻,与宫城北略可有一比,想来常才人入宫后刚住进这里时,心下定不免颇多郁闷。
赵芳仪与李才人已候在浅碧馆外,相互叙礼毕,一同进了主屋。
一着浅粉色绣锦衣裳的侍婢迎上前来,交手深一屈膝,福身施礼,“奴婢茉儿给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寒妃娘娘、充仪、修仪请安。”
徐德妃微笑点头,“茉儿,你主子现下可得方便?若正歇息小憩,我们姐妹几个便先在外间等候。”
“自然是方便的,待奴婢先进去通报一声。”茉儿恭谨道,姿态却十分大方,细一打量,黛眉杏眼,绯颊红唇,论貌,甚至略在常才人之上。
茉儿入了内屋,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主子正在卧房,身子并不甚爽利,还要劳烦诸位娘娘移步内里了。”茉儿恭谨福身道,“请随奴婢来。”
檐廊外侧悬挂着的青纱帐幔随风旋舞,隐约间透出的天,压得极低,灰得几乎透不过气。
入了后屋,转过了彩画紫檀屏风,又过了两重珠帘,这才到了常才人的卧房。
常才人正斜倚着垫起的绣枕,一手捧了扣着丝帕的花绷子,另一手捏了银针,正低头专注刺绣,听徐德妃唤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将花绷子、银针在小木案上放好,下了床,交手福身请安。
徐德妃上前扶了她回床,微笑道,“妹妹,这样专注,是绣的什么?”
“回德妃娘娘,正绣的杏花,才艺粗钝,让娘娘见笑了。”
丝帕上,绣了一半的朱褐色杏花枝头,数朵浅红杏花,俏丽生姿。
“妹妹真是谦虚,这杏花绣得几可乱真。浮花浪蕊,可最是好看了。”
赵芳仪甜笑道,横烟长眉微挑。
赵芳仪语间带刺,常才人略一皱眉,并不答话。
徐德妃见状,转了话题,问了些日常的饮食。
“最初几月,食欲最是反复。若一时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面去做,若有些缺了,也尽可问晓仪宫去找,定不能亏了自己,更是不能亏了孩子。”
“是,妹妹知道了,多谢德妃娘娘恩惠。”
“上回妹妹说想吃南方的鲜桔子,本宫吩咐了人速从南方选了上好的送些进宫,妹妹吃了可还行?”
“那些桔子好吃得很,谢过德妃娘娘关心。”常才人脸颊微红,垂首轻声道谢,“德妃娘娘恩惠,实在无以报答。”
“说什么谢,只要肚里孩子平安,便是后宫姐妹们的福分,只辛苦了常才人受这怀胎之苦。”
徐德妃柔声道。
赵芳仪向屋内各处打量一周,接过话头,“我瞧着屋内多了不少新玩意儿,也不似先前那般无聊了。姐妹们送常才人妹妹的那些玩意儿,虽不多,自然不敢比圣上赏赐,只是心意却重,不知妹妹可都还喜欢?”
“自是喜欢的。”
常才人微微一笑,面色生春。
“墙角那株万年青长得十分可爱,上回来还不见它,可是这几日圣上赏妹妹的?”
好好的,赵芳仪偏提这株万年青做什么?
常才人轻摇了摇头,“这万年青是前日寒妃娘娘遣人送来的,妹妹心下也觉它十分可爱,摆在那儿,也好能时常看到。”
话又说了几句,窗外淅沥雨声忽起。
大约又聊了半个时辰,已是过了申时二刻,徐德妃扶了常才人起身,才没走几步,常才人突然捂住腹部,面色抽搐,大汗淋漓,极痛苦地蹲了下去。
鲜血,从股间渗出,很快染透了颜色绚丽的间色宝相纹褶裙,一片触目惊心的腥红。
众妃嫔皆吓得脸色发白,唯徐德妃强自镇定,稳稳扶住常才人,唤人急传太医。
不到一刻钟,两名太医、三名医女一同赶到,其中为首的正是上次为常才人诊出喜脉的刘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