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并未听清?”张宫正厉声问道。
王姑姑已是说不出话,直跪了下去,伞也早已撑不住了,丢到了一边,雨点直砸在她身上,一时间十分狼狈。
周司正将簿子递给张宫正,张宫正接过,神色肃然,“王氏,你造谣生事,欺言污蔑之罪,责重杖五十,除去浣衣局管事一职,降为洗衣宫女。金氏、赵氏、孙氏,协同造谣、谎骗欺言之罪,各责重杖二十,罚薪俸一年。余者皆协同谎骗,各罚罚薪俸一年。”
王姑姑已半昏了过去,极狼狈地歪倒在泥里,周司正只得让两个宫女扶了她起来,领了另三个责重杖二十的宫女,准备回宫正司。
事终于了结,只剩了最后一件。
我撑开了那把烫印着宁意宫标记的伞,让梧桐过去扶起宝三娘,拦住张宫正,福身行礼道,“大人明察,实在感激。只是不知……这宝三娘可否归了露申宫?”
张宫正面露难色,微蹙眉,“娘娘若想,自然是可。只是这宫人名籍并非我所管,娘娘可先领了她回去,再遣人去司薄司说了,改了籍便可。”
我点头道谢,福身行礼,待她和周司正领着即将在宫正司受罚[5]的王姑姑和那三个宫女走了,这才领了梧桐和宝三娘回露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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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露申宫,雨势仍不见小,惨雾弥漫,阴风恣肆,视界已是愈加灰暗。
离瑞香阁院门还数十步远,便听紫堇在院门处大声挥手招呼着,全身上下都已被雨溅湿。
“紫,好端端的跑出来做什么?”我皱眉道。
紫堇一笑,“娘娘可让紫堇好担心。都十月了,竟还下这般大的雨,一颗心悬着,难受,出来等还好些。待娘娘安顿了,紫再去泡个热水澡就好。诺儿刚才来报说,小喜子已好了不少,明日或可亲自来请安了。”
我轻叹一声,“生了病便好好歇着才是,待刘嫂说全好了再做事。”
“我就知道娘娘会这么说,已让诺儿就这样转告小喜子了,让他只管安心养病就好。”
紫堇笑道。
进了檐廊,紫堇接了众人的伞,一一晾在廊下,接过那把烫印着宁意宫标记的伞时神色一惊,待开口想问却又觉不妥,只好也随在我身后进了大厅。
一入堂屋,只觉暖香扑面,心弦稍松。
“娘娘!”诺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迎了上来,不时偷偷打量着宝三娘,面露好奇,“热汤已备好。”
“好。”我点点头,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梧桐,你带了宝三娘去换身干净衣服,压压惊。让林大娘再煮些姜汤,喝了驱寒,待宝三娘精神好些了,再来见我。”
“那我呢?”
紫堇撇嘴道。
“好好的在那里淋了多久,要是你也病了还不知多少麻烦。快去洗个热水澡,喝了热姜汤,回来再换了梧桐去洗。”
梧桐应声带了宝三娘下去,紫堇也只好随在她身后出去了。
待洗好了从洗浴馆出来,已是快近午膳时候了。
正在侧厅静坐看书,却听得窗外雨屐声响。
待要开窗,却又担心大雨会飘进窗内,索性等了一会儿,厅门那里传来了敲门声。
紫堇也是一脸疑惑,上前开了门,见是小五儿扶着青箬笠、绿蓑衣打扮的刘美人站在门后,赶忙将二人迎了进来,帮着小五儿将刘美人身上的箬笠与蓑衣除下。
“依儿这是?”
我惊讶道。
如此大雨天气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是雪儿的悬诞之辰[1],这贺礼定得亲手送到才好。”
刘美人微笑道,妃红色薄唇微弯,远山眉黛下杏目温柔。
“可这……今日大雨,遣了小五儿过来便好,怎可……依儿体弱,这一趟若是染了风寒,雪儿可真不知该如何赔罪。”
我摇摇头,接了刘美人从怀中掏出的彩漆嵌琉璃香楠木小盒子,无奈道。
“礼送到了,我这便回去。”
刘美人微笑道,说完却止不住地轻咳起来。
“雨这样大,依儿还是先留在这里,待雨停了再回去。”
我挽留道,诺儿也已将姜汤端来,小五儿接了,服侍刘美人喝了几口。
刘美人微蹙了眉,“可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那便待到它停好了。平日里都是我过去木芙馆叨扰依儿,今日若雨停不了,依儿便在这住下,何时雨停了再回去。”
我坚持道。
瑞香阁虽与木芙馆相距不远,可刘美人体极虚弱,还须处处小心为上。
刘美人轻点了点头,掩嘴轻笑道,“好,那便依了雪儿。”
“娘娘。”
梧桐在帘外福身行礼,身后那人也垂首深深一屈膝。
“这是?”
刘美人惊讶道,一面打量着宝三娘。
“今日才刚来的宝三娘。”说着,伸手招呼宝三娘近前,“宝三娘,过来给刘美人请安。”
换了衣裳后的宝三娘与梧桐一比,又别是一种。梧桐平日举止极是小心拘谨,虽面容清丽,气质却并不惹人。而宝三娘的容貌本就端正,再添了眉间那自然的英气,气质不免张扬。
却在这深宫中受这诸般束缚与欺辱,不禁让人心生扼腕叹息之意。
若生为男子,定能有一翻惊天动地的作为。
可在这变化莫测、尔虞我诈的后宫中,为求生存,也只好将那锐气慢慢磨去。
“奴婢宝三娘给美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