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降灵(2 / 2)

数点水滴,沿纤薄的花瓣面滑落,化入水中,再也觅不见。

皇上虽然给了出宫令牌,但……

西北方是灵场极强的太清山,北,则有来自北圜祭坛的灵场干扰。

地下水脉亦是极其复杂。

若要将这些一一顾虑,并一一布下主界点,即使是借着水灵探术也难以完成……

界点游移不定,即使是灵力再高的人,要时刻掌握,应该也……

不如就当做是不可能。

既然界点游移不定也无所谓,丝毫不担心会出错。

只可能是,以势为导。

布下这散魂咒场的人,先造了必然引发散魂的势。至于这一势导出的散魂咒场具体是何样子,对布下咒场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

万象此消彼长,方生方死[1]。

魂消魄散,复归为气,气聚为灵。

气聚为灵……

若散魂咒场是为了消散魂魄为气,继而聚气为灵。

这就不是散魂咒场了。

而是,降灵咒场。

“小姐!”

紫堇有些慌乱的声音突然响起。

侧抬起头,只见紫堇跪在池边,双手支着地,备好的浴袍也已被丢到了一边。

紫堇的眼神有些慌乱,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水面。

正欲问间,眼角余光见水面下几缕殷红绕数瓣玫瑰花缓缓散开。

是血呢。

果然还是……

想到降灵咒场,竟还会有这般反应。一时没注意,紧抱着双臂的手,十指深陷,竟嵌进皮肉里,流血了呢。

不禁轻笑。

“紫,我没事。”

扶着池壁,慢慢站起身。

“是,小姐。”

紫堇答应道,赶忙拿过架上备用的浴袍服侍更衣。

“小姐……”

正欲推门出去的时候,紫堇拉住了我的袖角。

“真的没事。”

我莞尔轻笑道。

紫堇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手虽已松开,眉仍微皱。

竟还会有这般反应,着实也出乎了我的意料。

越心悸,就越不能逃避。

可是……明明太夫人仙逝后,每再踏入那个地方,都能保持举止泰然。

左侧锁骨下方炎封的位置,轻微的疼痛。

“紫堇,明早让小喜子备车。”

“小姐?”

“我要出宫一趟,紫堇就留这里,不必陪我去了。”

我说道。

紫堇不会灵术,此去怕是太危险。

“可是小姐……”

紫堇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是,小姐。紫堇这就去吩咐小喜子。”

紫堇低了头,回道。

推开门,刚跨过门槛,衣袖却又被紫堇拉住了。

“小姐,一个人要小心呐。”

紫堇轻声道。

“嗯,当然。会小心的。”

原想说怎么担心起你家小姐的实力来了,话到嘴边,却觉得有些莫名的苦涩,只得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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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滴划过石顶,砸在脸上,碎开一层层腐烂的气息。

千千万万鬼魅般的低语紧紧包围着,狠狠抓绕每一寸皮肤,刺穿过心脏、骨髓。

紧紧蜷着身子,侧躺在僵冷的石地上。

干在眼角的泪,剩下的最后一点触感。

再也……支持……不住了……

不如……死

心脏猛地一抽,醒了过来。

脚踏边微弱的星点红光。

背脊冰凉。

竟梦到了那个地方。

喉间一阵恶心。

终于忍住,安静下来,静静地听自己的呼吸,才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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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到了。”

驾车的小太监道。

再次掀开帘,已然出了宫城南面最东侧正贤门,东南面正是熙熙攘攘的东市西北角。

“辛苦了。”

我说道,踏脚凳下了马车。

“奴才不敢。”

小太监深深鞠了一躬,又回了座,调转车头回了宫城。

“寒妃娘娘也发现了呢。”

耳边突然有人言道。

紧接着,身边的空气中逐渐现了人形。

我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去。

“娘娘是想先查东市?”

继续向前走了一会,我突然住了脚步。

身边的夕渊也急急停了脚步。

“你怎么知道我会先查东市?”

我抬起头,望向他。

漆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

微风轻拂,兜帽外几缕银发辉映着苍白的阳光。

半晌,他终于移开视线,轻轻叹了口气。

“这下咒人也不知还在不在这末城。若不在,甚好。若在,即使是降灵咒场,下咒人的灵力也十分了得,最好不要被发现,否则后果会如何很难讲呢。而这东市正是末城内灵场最繁乱的地方之一,这时候人也正多,气息也乱,正好可以掩蔽自身的灵气,较不易被察觉。所以,娘娘自然是会先从东市查起。当然了,夕渊的想法也正好和娘娘的一致。”

夕渊。

也看出这咒场很可能不单单是散魂咒场,而是降灵咒场了。

因而,也推出了引导之势很可能藏在灵场最混乱的地方。

末城灵场分布极度复杂,场场相掩相蔽,流溢变化,亦是每时各不相同。

而末城内灵场最混乱的地方,除了宫城北外末城最靠近北圜祭坛的地方,只剩了东市和末城西南角的桂湖。

甚至连我会先查东市也……

竟又想起那天他说过的话。

京城是个险恶异常的地方。

只是,那又如何。

天空中几只羽目鸟飞过,翅下的双目圆瞪着,折射过苍白的太阳光线。

羽目鸟虽是昼伏夜出,白昼时却仍偶尔得见。

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夕渊隔了一步远,紧紧跟在身后。

“娘娘想自己查,夕渊不会打扰娘娘的。”

我没有理会。

反正说什么,他也能用“我不过在查我自己的”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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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庄子。天下篇》虽出自《庄子》,但并非庄子本人的观点,而是名家代表人物惠施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