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时,苏茜赶到了医院。
冲进病房,看到余子萱靠在床头,面色苍白虚弱却仍对她平静地微笑,苏茜愣了愣,随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子萱……”
余子萱有些无奈地看着扑到自己身上大哭的女人,有些搞不明白这个名义上的婆婆怎么能看起来比她还伤心数倍。
“妈,我没事……”
余子萱放柔声音,像是安抚孩子一样轻拍着苏茜的背。
对于这个如同孩童般娇憨率真的婆婆,余子萱是真心喜欢的。尤其是对于她这个基本没有怎么相处过的儿媳妇,苏茜竟然会为了她所受的痛苦这样感同身受地哭泣,不得不说,余子萱是极为感动的。
“呜呜,怎么可能会没事,一定很难过吧子萱……”苏茜还在呜咽。
基本上即使原来不难过看你哭成这样也要难过了吧?在场除余子萱外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在心中暗想。
等到终于哭够了,苏茜抬起头来,问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同时一晕的话。
“子萱到底怎么了?”
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哭成这样?林雅彤不由在心中翻白眼。
虽然曾经从林泽洋那里大概听说过苏茜的性格,但是林雅彤还是没想到那个冷酷无情脑子不知道是用什么造成的男人竟然会有个这么粗线条脱线的母亲。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
“伟宸在电话里只说让我来医院……”苏茜看了一眼众人有些僵硬的脸色,小声辩解。
这次,连郑淑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余子萱无奈地瞟了一眼床边站着的面无表情的男人。郑淑梅让他给苏茜打个电话,他还真就只是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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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林雅彤的耐心解释,苏茜大张着眼睛和嘴巴,半天没有回过来神。
余子萱不由得有些担心:接下来不会又抱着她哭得天昏地暗吧?虽然感动,但她刚刚经过一场等同于大病洗礼的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这样的“热情”。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听了这么“震撼”的消息之后,苏茜竟然没有再哭,反而表现得出奇地镇定。在愣了半天之后,苏茜转过头瞪了李伟宸一眼。
“伟宸,你怎么没有照顾好子萱?竟然发生这样的意外!”
难得正经严肃的口吻,苏茜极力想表现出一副母亲的威严,却在接触到儿子无动于衷的冰冷表情时还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苏茜嘴委屈地撇了撇,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子萱觉得苏茜在出口训斥李伟宸时并没有真正生气抑或责备的意思,反倒更像故意做出的样子。相比较之下,刚才进门时抱着她大哭时的伤心倒更显得真实些。
甚至,在苏茜转头瞪向李伟宸的一刹那,余子萱清楚地看到她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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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西方人对于圣诞节的钟爱,中国人对于春节的执着也是由来已久。
传说还在天地不分、宇宙混沌之时,一声惊天之雷劈下、驱散了所有蒙世之雾,从此天地清明、万物滋生,而这声雷便成为了中国人除夕午夜之时鞭炮的最原始仪式。
“惊吒一声驱邪魔”,放响了鞭炮、驱走了一年的晦气,最初的中国人便是在这样开天辟地的气势与愿望中迎接他们新的春天。
对于中国人来说,春天就是一个新的起点,是一切努力与收获的开始,是一切沉寂复苏生长的开端。
这样的春天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可替代。即使外面飘着洋洋大雪,全家围成团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数着春天脚步临近的心情还是平静且喜悦的。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人强调春节一定要团圆的原因。对于重视家庭的中国人来说,在重要的祈祷等待的日子自然是要一起度过的。
虽然在当今这个高速物质化、连节日也可以变得商业化的社会,这份等待期盼的心情早已随同变得越来越高的楼层被高高挂了起来,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但是,团圆却是一定的。
无论时代怎样变得越来越让人找不到初衷,无论环境怎样变化到让春天几乎消失不见,无论这个万民同庆的日子怎样与“无聊”、“疲惫”这样的字眼越来越多地联系到一起,仅“合家团圆”这一点便足以令四散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的游子不远万里在这个日子里赶回家,为的便仅仅是和家人吃一顿饭。
并不是因为这顿饭有多好吃,更不是为了全家共同迎接一个新的播种和收获的季节,而仅仅只是为了看家人一眼而已。
颠簸辗转了一年的身躯,在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时,或许便又有了勇气了吧。
为了新的颠簸辗转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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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子萱怎么也没想到,今年的春节会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郑淑梅原本的打算是,将李伟宸的父母请到别墅过完除夕,之后趁着李伟宸放假带他回她和余子萱的老家。
毕竟,余子萱和李伟宸结婚时过于匆忙,郑淑梅虽然往家里打过电话告知,但是家里的亲戚还是没能赶过来参加余子萱的婚礼,对于李伟宸这个“新女婿”目前都处于“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状态。
只是,没想到的是,余子萱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流产。以余子萱目前的身体来说,坐那么久的火车回H城是绝对吃不消的。
因此,原本筹划了半个月的过年计划,现在只能改在余子萱的病房里进行了。
休息了一下午的余子萱是被震天的鞭炮声惊醒的。看看窗外的天色,正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余子萱转了转头,发现病房里只有靠着窗站立的李伟宸。
此时的李伟宸正静静看着窗外,仍旧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轮廓分明的侧脸配上紧抿着的薄唇,英俊冷毅,却给人一种微微失神的错觉。
是想起了什么吗?
余子萱没有出言打扰,自己咬着牙坐了起来。
下一秒,李伟宸已经走了过来,塞了个枕头在她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