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咀嚼着那话,辨不清真假,却已是痴迷。可是,我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因旁人一句容颜的赞美而快活半日,所以,我迅速回转心神,问他:“你是东黎国的二皇子?”
他收回笑意,眉间蹙起,转瞬之间,却又舒展,假装不在意道:“是,方才你听见了?”
我点了点头,心道难怪眼熟,想来是在我大婚的殿堂上见过。
他干咳了几声,又解释道:“我叫楚放,是来参加你们皇上的大婚的!”
“捎带着杀个人么?”我接口便道。
他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时我又问了过去:“你们东黎人,要刺杀不也该刺杀皇上,为什么跑去端良王府?”
他似有所顾忌,很久才道:“你们北蛮的朝政皆由端良王把持,皇上昏庸,形同虚设,不足为虑!”
那样的评价,刺伤了我的心,原来,我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昏庸。
也曾记当年,我信誓旦旦告予父皇,我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王,原来一切只是梦,我连父皇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都抵不上。
我别过脸,泪珠便悄悄落在了被褥之上,悄无声息。
“你哭了?”可楚放眼尖,依旧瞧见,他弓下腰,吻去我脸颊的泪痕,揽住我的腰,一下将我拥入怀中,柔声呢喃:“怎么了?”
我这是怎么了?现时现地的我,不过问朝政,整日呆在景和殿蹉跎着岁月,这样的我,被叫做昏庸不该吗?有何不该?可我为什么还止不住我的眼泪,为什么我那样留恋一个敌对之人的怀抱?
也许,我应该挣扎出他的怀抱,甩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可是,他复吻上了我的唇,湿润带着芬芳,一下间,我力气全因他的吻化去,亦不由自主抱紧他,若抱着珍宝一样抱紧了他。
那夜,我化身藤蔓,与他纠葛缠绕,开出大簇大簇的紫花,沾着晨露,带着娇羞,尽情绽放。那花挨挨挤挤、漫成河流,芬芳一片。
我依偎在他的怀间,他展开我的十指,又细细吻过,问:“疼吗?”
我痴痴看着上面的结痂,却反问他:“不美吗?”
“美,像盛开的红梅花!”
我满意于他的答案,却不说出,兀自欣赏,一遍一遍。
他瞧我如此,便道:“今夜累了,睡吧!”
他的胸膛格外结实,他的掌心格外温暖,我躺在他的怀中有如儿时躺在父皇身侧,可那感觉似乎又有不同,有何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我是累了,不是今夜,而是累了十七年,我累得心力交瘁换来的也不过是昏庸之命,我沉沉而睡,却依旧于“昏庸”耿耿于怀,其实,我还介意他于我的不关心,我介意他不问我的姓名,我也介意他不问我刺杀梅临江的原因……但我终究是睡去,我做繁杂的梦,梦里,这个名叫楚放的男子,牵过我的手,与我交拜天地,为我揭开盖头,我笑得灿烂,可笑着笑着,却是哭了,我连梦着也清楚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那定是我的幻觉,是个假,是我的念想,于是,我松开他的手,将冰冷地匕首刺上他的心脏,而后便看到他伤心决绝的目光充满质疑……
最后,我醒来,却见楚放不在身侧,而站在桌前不知在干什么,我正想喊他,却从底下疏散开的帘幔中,看到他走来的步伐,慌乱间眯眼假寐。
他挑开了帘子,挨着床坐下,为我掖了下被子,又理了理拂过面庞的发丝,再一次端详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