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嬷嬷的话未及讲完,苍然间直直而倒,便在她倒下的瞬间,她的目光刹那凝固,带着惊恐与……怜惜。
血,于下一刻刹那冉冉碧落,带着温润,沾满嬷嬷的白色长裙,一朵朵,像那傲雪的红梅,交相错节之间,怒放地绚烂。
天地之间,瞬息安静,似乎能听到窗外雪落的簌簌之声。而我,仰头望着我的父皇,熟悉的父皇,第一次,感觉那样陌生。
剑鞘依旧嗒嗒留着热血,我默然地摇头,忘记哭泣。
时间凝固,岁月静止,我与父皇,便是这般相对而立,可我不懂,站在我面前那个锦衣玉冠,棱角分明的男子,果若是我的父皇?
记忆中的父皇,从不会随意责骂宫女太监……
记忆中的父皇,下令不许攀折御花园中的群花百草……
记忆中的父皇,亲自为受伤的将士包扎伤口……
记忆中的父皇,私访时亲身跳河救人……
那个人,不是我的父皇,我转身跑出房间,在积雪上跑得跌跌撞撞,可我顾不得,我拼命往前跑去,只想逃离我的父皇。
我的父皇,我曾拔他的胡子他不曾恼怒;我的父皇,流儿弄洒了他珍爱的南海明珠他不曾责罚……可是嬷嬷不过说了一句话,他恼然之间拔剑而起,剑刺穿了嬷嬷的胸膛,刺灭了我于他的所有钦佩。
任凭之后父皇找到我,与我怎般解释,我皆不愿原谅他。我不懂什么是我女儿身份泄露的危险,我也不懂国家社稷的争夺,我更不懂何为君王必要的绝情……我只知道,嬷嬷没了,因为我的兴起,因为父皇的残忍。
日子,于那一日开始改变。
母后搬去了荒废已久的思过园,伴着古佛青灯,我去看过她几次,她都不似往常的热情与怜惜,她一身素衣,于万世平淡,唯当说起凌霜,她的眸子才会略略有些色彩,可终究归于平静,只是在我离去前,她却往往会拉住我的手言:“照顾好凌霜!”
父皇则更喜欢征战与私访,极少回宫,每每回来相逢,我们有的唯有相对无言,我于他唯有毕恭毕敬,他于我唯有声声叹息。
岁月流逝,光阴蹉跎,我终长大,我常常高高束起我的发,暖风轻抚间,发丝飘扬,我咬着一束,扬眉间便看见嬷嬷宫女簇拥下的凌霜一身粉衣,笑得绚烂。
那样的场景,好羡慕,我抚过腰间的佩剑,剑身传来丝丝凉意,于是,我便转身,离去。
那一日,便是在我转身时,我看见了父皇,我只想着与往常一般行礼离去,可他叫住了我,目光亦定格在远处凝霜的身上,凝霜在荡着秋千,在她高高跃起的刹那她银铃般的笑意肆意飞扬,父皇问我:“傲雪,可曾羡慕?”
我抿紧嘴唇,很久,我答:“不!”
我踏着大步随着暖风离去,耳畔却传来父皇无奈的叹息,不知不觉间,父皇已老,已不复曾经的张扬飒爽,皱纹悄然跟随岁月爬上他的面庞……只是这些?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