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晓生到底瞒了自己什么？整个玛法大陆都透出一丝不明的古怪，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这两年，凭借着晓生给她的小法器，自由穿梭在玛法大陆，任何地域都去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唯一没有踏入的，只有沙巴克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却一直不敢涉足的地方。
她要去找夙夜和沁欢颜打听打听，为什么现在的玛法大陆会给自己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之感。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了吗？
问了就知道了。至少他们不会骗自己。按在随机传送石纹路上的手忽而停滞了片刻。为什么断定那两个曾经害她伤痕累累的“敌人”会对自己坦诚布公毫无隐瞒？为何又对把自己从纷乱的凡尘中解救出来，带去梦之森过着神仙一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从此捧上了天，照顾得滴水不漏之人却心生芥蒂？
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因为那些不害臊的相思之苦吗？就因为从始至终自己都对他们恋恋不忘，无论晓生对自己如何好，都会情不自禁想回沙巴克去，哪怕他们早已成亲生子，心中不在有自己的位置，还是想找个借口去看一眼吗？
所以刚才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甩开了晓生的手，漫无目的地满玛法飞。其实是有目标的，只是那个目的地，自己真的可以去吗？
前边就是沙巴克的大门，终日大门紧闭，两年间竟未传出一桩战事，皆是平静祥和，这份宁静让深谙沙巴克动荡的她不是没有冒出过疑虑，但是每次问及此事，春华都会安慰她，二位城主和好如初后将精力放在安定沙巴克的内务上，很快就扫清余孽平定内乱，自然也合力抗击了外来的隐患。之所以沙巴克一直泰然，与他们的惊世之才息息相关。
平定纷乱后，夙夜大婚生子自己倒还不觉奇怪，他本就是个喜欢美貌女子之人，但是连沁欢颜也寻得佳偶，是不是一切都太过刻意，刻意得像有人在说谎。又为何要说这样的谎？
轻而易举地飞过沙巴克的高强，然后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弹开，险些跌落下来。
沙巴克，竟然被人设了结界？
自然，只有晓生才能做到。他为何要这么做？秘密就在沙巴克里边吗？
胸腔内的东西乱跳不已，真相仿佛就要呈现在面前。但是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里边会不会是夙夜和沁欢颜的尸体？不会在一开始，晓生就没打算让他们俩活着？
不，不，晓生不会干这种事的，他是弑神，主宰了玛法的一切，却不能恣意玩弄他人的命运，不可屠杀、不可扭转、不可违背天意，否则，遭反噬，灰飞烟灭。他已吃过一次苦头，决计不会再犯。而且自己已经答应陪着他在梦之森生生世世，他何须此举？
晓生设的结界，自己自然打不开。硬闯的话，会不会伤到自己体内的那一魂？围着沙巴克的城池绕了一圈，发现结界竟只在空中，像一个锅盖罩着沙巴克上方的天际，陆地上与门、墙接壤的地方，其实并未设界。
意思是，不让我飞进去，必须走进去？好好，走就走。将小神器收入乾坤囊中，鼓足勇气朝大门迈去。不管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尽管此刻内心的煎熬无与伦比，还是必须要找到答案，就算等会儿被沙巴克的人嘲笑着轰出来，就算夙夜和沁欢颜见了自己会一脸的不耐烦甚至嫌恶，都无所谓，至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沙巴克的大门，竟然是虚掩的，伸手一推，便开了。当真是天下太平，无需防御了？蹑手蹑脚走入沙巴克，以为会被守兵拦下，却一路清净，甚至可以说，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偌大的沙巴克，竟然是一座空城！
玛法大陆的组成及其丰富，幅员辽阔，东起盟重，以沙巴克为首的政治中心，是玛法最为繁华最至高无上的地域。沙巴克是一种权力的彰显也是实力的体现，没有哪个庸才可以驾驭沙巴克，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运筹帷幄屹立在这王者之巅。它不仅仅是一座城池，更是辉煌和能力的象征。然而这座被所有修炼者向往，被所有行会觊觎的最高政治中心，却在一夕之间瓦解崩塌了？不不不，这断然不可能。
或许大家都出去郊游了，要不然是去试炼场观战……一路狂奔，沙巴克皇城内的所有小商铺都打烊闭店，商户、仆从、守兵无一人在，试炼场也是空空如也，昔日的激烈比试和严酷的练兵场景不复存在。再去星辰殿，说不定夙夜和沁欢颜在那里议事，这次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大事，所以把全城老幼妇孺统统都叫去议事了，对，一定是这样。可依旧没人，鎏金的宝座上看上去是被人精心擦拭过的，不染尘埃，却有一种尘封多年的孤寂感扑面而来，“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只有自己的回音在空荡的大殿回旋。再去欢颜的玄月阁……还是没有，沁欢颜，你答应过即便有一日我离开了，你也会好好的，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你不在沙巴克能去哪里？
那会不会在大皇宫？有什么盛会或者重要的仪式正在那里举行，大家都聚集在那里的，对对对，一定是那样。拔腿又往大皇宫的方向奔去，这一次，肯定可以看到他们的。
……
没有，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凭空消失了？沙巴克城里因为设了结界，风都吹不进来，四周哑然无声，肃然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如果她不知道这儿是沙巴克，一定以为这是一座鬼城。呵~
“人呢？沙巴克里的人呢？夙夜！沁欢颜！你们在哪里？”她声嘶竭力地大喊，除了空气中一阵阵沉闷的回响，别无回应。
为何这里空无一人？他们是被杀了吗？然后设下结界，不告诉自己。让自己以为他们此刻过得很好很幸福？被自己的疯狂想象吓得瑟瑟发抖，此刻，竟挪不动脚，索性跌坐在大皇宫的门槛上，睁着空洞的双眼，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搜索。
努力思索着他们可能招致的下场。越想越觉得惊悚，越想越不肯面对。假如当初自己不离开，会不会就能守住他们？在自己离开的这两年里不是不想回来看一眼，自己并非绝情至此，只是，他们俩，其实至今时今日，她都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
“师傅，师傅，您在哪儿？”春华的呼唤在沙巴克响起，泪盈睫像濒死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骨碌站起来，冲春华大喊：“我在这里。”
一道浅金色的光却比春华先到她身边。
“人呢？”事实面前，我看你堂堂玛法的弑神作何解释。泪盈睫此刻是惊大于悲，毕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沙巴克的人是被杀了。她觉得，无论真相是什么，都肯定比他们死了要好吧。最好能从晓生的口中得知，他们只是因为某事，集体离开沙巴克一段时间，兴许马上就回来的。
晓生看着泪盈睫，并没有回答。
“我问你，他们人呢？”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这里没有人，一直就是座空城。”颔首，内心的挣扎不比泪盈睫少，她想知道的，却是自己一直苦苦隐瞒的。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瞒不了她一辈子，她总会知道，总会因此恨自己，但是，除了这么做，自己竟别无他法，只能这样骗了她一年又一年。
“胡说。沙巴克怎么可能是空城，晓生，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到底隐瞒了什么？”揪着他的衣襟，几乎是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么多年，她无比无比信任的人，哦，不对，他是神，掌管了一切，却要用她最在意的事情来开玩笑吗？
“师傅……您别这样……师傅。”春华焦灼地看着她痛哭流涕，师傅对沙巴克的牵挂和在意果然不同寻常，但是她这般岂不是将弑神的所有心意都全盘否定了吗？
春华转眸看晓生，正巧晓生也看向他，并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了。让泪儿哭一会儿吧，因为，这还仅仅是个开头，算给她打一针预防针，更加残酷的真相还在后边。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脑勺，记不清是多久没有看到她哭过了，来梦之森之后，她就一直显露出很幸福很开心的模样，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要回沙巴克看一眼，也从未再掉过一滴眼泪。她说，她的泪，已经在血洗沙巴克那天，都流光了，再也没有落泪的理由了。但，终究，她还是牵挂至极，还是动了真情。
“春华，你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去了哪里？”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扯着嘶哑的喉咙，憋出这个问题。春华一向是听话乖巧的，他会告知自己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