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雅双脚一瞪,弹坐起来。
“醒了。”一身石榴红罗锦的美妇人站在床边笑道。
“你是谁?”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喉咙极干,声音沙哑。
妇人倒了一杯水给白雅,道:“孩子,我是花娘。”白雅狐疑接过。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是盛产美人的桃花村。”
白雅没兴趣跟她绕圈子,直言道:“你把我掳来有何目的?我的丫鬟呢?”梦中,玉蔻死相凄惨。
“花娘看你长得像我的闺女,不忍心让你凋落山野,遂把你带来,赐你一个好前程。”
花娘、闺女、前程?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花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自认蒲柳之姿,当不了花娘的闺女,还请花娘行个方便。”环视四周,白雅看到躺在榻上的玉蔻,吊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花娘漫不经心地撩着手中的帕子,媚眼轻掀,道:“既然你不想当我的闺女,那我只能当你的主子了。”
“荒谬!”能被称之为主子的人要么是雇主要么是奴隶主,而她是自由身。
“花娘我可不爱说谎,你们的卖身契可是写得一清二楚。”说着,花娘从胸口掏出两张纸,卖身凭证上面赫然是她与玉蔻的名字,还有两枚鲜红的指纹印。
白雅脸色一变,问:“玉兰是丫鬟,她凭什么卖我这个主子?”
“凭什么?”花娘掩嘴而笑。“玉兰是丫鬟,别说你,便是连那榻上的玉蔻也卖不得,但你是主子,你能卖她,还能卖你自己。”
如此,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右拇指上还带着一抹残红。
白雅神色微冷,道:“朝廷有律例,唯有嫡亲、嫡系长者或隶主能发卖人口,若要自卖,需心甘情愿,如此逼卖,你眼里可还有皇庭律法?”
花娘想不到白雅年纪轻轻胆色不小,竟敢质问于她,然而她什么人没见过,还会惧一个落魄千金?
“在桃花村,花娘我就是皇,我的言行便是这里的律法。嗤,不过一个落魄儿,傲什么?好好跟着花娘,指不定日后你还要感谢我呢!”
“落魄儿?”白雅面露古怪道:“玉兰是这么跟你说的?”
“穿着棉衣,手腕带疤,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要不是看你颜色尚可,我早就灭口了!”
白雅突然想起清河的那具女尸,道:“前几日河里那姑娘是你们杀的?”
“果然是个聪明的,幸好我们早有准备。”
“那你应知道,我已经让人报官。”算一算时间,郭尉怕已经回来了。
“不怕你们报官,就怕你们不报。”如此才好毁尸灭迹。
白雅皱眉,这话是何意?然而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得想办法自救。感谢前世那颗带病的心脏,让她遇事越发冷静。
花娘惊讶于白雅的不哭不闹,却也越发警惕。她自认看人极准,这白雅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眼带睿光。
“既你已接受,便好生养着,等那丫头醒了,明日你们两一同上课。”说罢,花娘扭着腰出门,房门被大开,白雅隐隐瞧见两名身材魁梧的大汉……
*
“坐,端而雅;退,迟而缓…高门府邸最重的便是礼仪二字……花娘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院子回荡,但看这架势竟还有几分书院的味道,或者更贴切来说就是一个集体培训会。
被卖之前,让她们接受“专业”培训,好卖个高价。
一刻钟后,花娘语气一松,道:“手伸出来,衣袖撸起,手伸长些……”然后捣弄了几下刚于大娘送来的瓦罐,拿着一条烟斗状的短棍,从第一排开始,一一敲在伸出来的手臂上。待看清那鲜红的一点,白雅才恍悟,竟是守宫砂!
看着白雅光洁如玉的手臂,花娘轻掀眼皮,皮肤是被娇养过的,好在不是大户人家。
原来,古代贵女有点守宫砂的习惯,像白湄与白婳,在满周岁的时候由各自亲母亲点守宫砂。白雅母亲产后血崩,后连奶娘也不知所踪,周岁过得一片惨淡,自然没人帮她点。
守宫砂原料难寻,价格高昂,平头百姓不会想着在女儿身上浪费闲钱,这才让本对她身世持怀疑的花娘放下心来。
端看容貌与气质,配上那双琉璃珠子,白雅有让人痴迷的资本,看着不像出身普通人家。
“这镯子……”
“花娘,这银镯是家母遗物,恳请花娘莫要收走。”说完白雅故意把镯子移到手腕上,花娘只以为她想用来遮手腕上的疤痕。
“罢了,一个镯子而已,只要你听话,花娘允你。”说罢,手臂一凉,无瑕的肌肤瞬间多了一点。
“一点丹红雪里开,当真清媚又妖娆。”如此佳人,年纪虽小,却媚骨天成,她得好生利用。
一同听课的共二十余人,花娘足足点了一盏茶的功夫,毕后对众人说:“如今,你们便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了!花娘在这里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好好学,莫生歪心思,花娘自然许你们一个好前程。”说完,还看了端坐着的白雅一眼。
白雅静敛眉眼,作洗耳恭听状,心里却想:这花娘是打算鱼目混珠?抚着手臂上陌生的一点,想到偶然读到的野史,白雅心存怀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洗着洗着就没了……
随着花娘的离开,议论声在院子漫开,亦有人频频打量,目光带着不善、好奇、怀疑甚至是嫉恨,却不敢造次。
白雅无动于衷,她之所以毫不掩饰,不仅是为了落实自己落魄千金的身份,还因为她表现得越让花娘满意,被优待的可能性越高,如此才能探知更多想要的信息。
只是她发现,这里的姑娘不全是被迫的。
玉蔻与白雅隔得有些远,许是怕她两住在一起密谋什么,玉蔻醒来不久就被强行搬到另一间房,便连座位也安排得极远。
就在玉蔻忍不住站起来的时候,一穿着灰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议论声不再。在白雅制止的目光下,玉蔻又坐了回去。
看着姑娘们或隐晦或大胆的目光,白雅挺佩服这些姑娘的,苦中不忘美色。
“在下元礼,今日教大家诗书。”每次元礼授课看到人数有增都要来上这么一句。
自下山路被阻,他便向范娇娇求了这么一个机会。他人微力薄,也只有先生的身份才能接触她们。
今次较原先多了两人,元礼的目光在白雅与玉蔻的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开始授学。
“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但觉衣裳湿,无点亦无声。此乃秋景秋意,意思是……”
当真废话不多说,一说全是课,奈何语速如一,听得让人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守在门口的两名大汉坐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