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两个人都没动,心跳得厉害,迟宸溪都感觉自己耳鸣了。
“我去关灯。”他放开她,下床去找灯的开关,但事实上随手一下就能够着。大灯关了,屋里没有完全黑,还留着门廊附近两盏散着昏黄灯光的小灯。他迟疑了几秒钟才钻进被子里,迟宸溪侧身躺着,看着他,表情出卖了她的惴惴不安。
在严序眼里,迟宸溪还是个小姑娘,而且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一看到她那种明明紧张还强装镇定的模样,严序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坏人。重新把她揉到怀里面,她头发上香香的,身上也是,但是并不像是香水的味道。
“你今天的洗发水是茉莉味道的。”
“好像是,贺随买的。”她本来脑袋拱在他脖子一侧,说话的时候抬头,顶了一下他下巴。他哼了一声,牙齿把嘴咬破了,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散开。
她抬手摸索他的下巴:“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没事。”只是一个小伤口。他把她的手抓住,亲了一下。
迟宸溪既想跟他说话又些困,索性就闭着眼睛说。
“这几天拍戏,我跟对手演员不来电,他太小了,才十六,其实十六都还没满。”
“十六岁当主演,小演员应该挺有灵气吧。”
“嗯,还好啦,他爸爸是梁少峰,演过《锁朱屏》的皇上。”
梁少峰是挺有名的老演员了,虽然十多二十年都是配角,但演技好,说老戏骨也不为过,儿子梁歌演技大概有遗传,演戏挺好的,迟宸溪自认为梁歌比自己有天赋的多。“马导演还问我是不是没早恋过。”
“嗯?”
“没有,我开窍的太晚了。”她自己先笑了,笑得有些局促。她念中学那会儿只知道学习,班上倒是有早恋的,她也看不出来和没恋爱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恋爱不管早还是晚,还是恋爱。剧本的大概内容是什么?”
“我演的常笑身世还蛮惨的,爸妈离婚跟了妈妈,之后从舞蹈艺术生转到普通高中来,因为年龄比一般的高一学生大一些,加上长得挺好看,挺受男同学欢迎的,但是招女生讨厌,进校之后被暴力逐渐升级。闻舟是梁歌的角色,妈妈因为贩毒死了,爸爸进去了,闻舟跟爷爷一起生活,在学校里也不受待见,同学都欺负他,因为他是劳改犯的儿子,以后也是劳改犯。
“闻舟起初冷漠,但是见常笑被欺负了从不还手,就帮了常笑几回,之后两人慢慢就走近了。再然后,闻舟因为同学的恶作剧毁了眼睛,同学没受到处罚反而转去好的学校,闻舟没钱治眼睛就躺在医院里,基本处于半失明状态。常笑为了帮他筹钱,去跟当地一直追她的老板做身体交换。”
严序把迟宸溪滑到脸颊的发丝拢了拢,她闭着的眼睛微眯着看了看他,浅浅地笑了笑。
“剧本让人很难过。”
“嗯,”他略略沉吟,才问,“后来呢?”
“后来,闻舟治好了眼睛,常笑的事却在同学里面传开了。”迟宸溪口齿含含糊糊,“导演不许我哭出眼泪,一部特别丧的电影,她非得让我笑,因为女主叫常笑。”
记得当初梁薇编剧说因为她哭戏很好,才被推荐到马明明那里的,但是在戏里却不许她哭。
他搂着她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看啊,剧本的名字叫《冬季向日葵》,向日葵不是冬天的植物,而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面向太阳。对于剧里的角色,哪怕是身处寒冬无力反抗,也要面对太阳,有一颗追逐光明的心,所以主角会哭,但导演肯定不会允许你嚎啕大哭,也不是要你哭的有多唯美多好看,不需要梨花带雨,而是真切地去把剧中角色的真实内心表现出来。”
他顿了顿,“你演戏已经很好了,或许是你对剧本的理解和马导演有偏差,甚至我在这几分钟里对人物的理解也和你有很大的不同,你们需要沟通。”
“我也不是有名气的演员,经验也不算丰富,沟通的话导演会听吗?”
“为什么不会?她既然找到你,那么你身上肯定有她想要的某种东西。现在你们属于共同创作,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她让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现在角色就是你,你觉得你该怎么演,表现出来,不行就再换一种尝试。双方都尝试过交流过之后,达成的共识很重要。”
他屈身,额头轻蹭了蹭她的额角,“没有绝对的坏演员坏导演,你再沟通一下,和你的对手也好好讨论,多尝试。你是戏份比较重的演员,朝其他演员张口要求配合的话也别怕他们会讨厌,一般人求之不得,要对方真的讨厌的话,那就是剧方协调的任务了。我们小配角一路走过来,知道很多火花其实也是试出来的,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一次通过,甚至老戏骨的很多场戏也都是磨出来的。”
“嗯。”她闭着眼笑,浅浅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沐浴露的味道,融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她其实知道要多和合作的人多交流,只是这个时候她想在严序面前示弱,让他知道自己很需要他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