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那恩爱的一对从窗口一晃而过。

他们所去的方向只有一间小包厢,是情侣座,郭小帆刚开始订的时候大堂经理推荐的就是这间,她嫌太小,放弃了。

郭小帆冷笑着拉上百叶窗,坐了回去。

胡雯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机嫁的丈夫是这种人。

胡雯盯得紧,章天程圣诞前夜请人吃饭她都要亲自打探一下。但他的心早就变了,真想做什么,妻子是拦不住的。

胡雯也是够可笑的。章天程能在奚然然怀孕期间和她这个前女友旧情复燃,又怎么会不这样对待她?

郭小帆给祁云云和白羽萱倒满橙汁,三人继续聊天。

席间,她借着洗手去了趟前台,没费多少功夫就查到那间包厢的预订人。不是章天程,而是一位姓杨的女士。

也对,章天程当然不会用自己的姓名。至于“杨女士”,不知是不是他怀里那个——也许是化名,但她留的手机号码多半是本人的。

郭小帆把这些信息都记了下来。

……

转眼到了六月,郭小帆毕业了。

半年来,郭小帆在丁秘书心里的满意度直线上升,也赢得了财务部全体员工的认可。

包括大总监章天程。

在实习生转正的申请书上,章天程抽出派克金笔,签下龙飞凤舞的“同意”二字。

“小帆,不错啊,以后都要保持这种积极的工作情绪!”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里,双臂搭着扶手,笑眯眯的。

“明白!”郭小帆也摆出开心的笑容。

丁秘书笑着说:“转正了待遇翻倍,小帆对得起这份薪水。”

让挑剔的丁秘书这样直白地夸赞,可不容易呢。

“全靠丁姐栽培。”郭小帆谦虚地说。

现在她进入章天程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多,章天程渐渐把一些往常由丁秘书做的事交给她。

丁秘书是章天程的业务特助,还兼带着做生活秘书,郭小帆接手的主要是后者的活儿,又多又杂。

比如,为章家交水电燃气费、物业费,采买日用品,兑换零钱和外币钞票,全家人度假旅游相关的订票订房,等等。

今天来找他签转正表,他又委派了一件事。

“晚上我要参加一个酒会。可是很不巧,早上我太太跟我说,让我去干洗店取她的衣服,下班带回去,她明天外出要穿。”

章天程把一张干洗店的单子交给郭小帆。

“当时不知道酒会的事,快下班才接到总裁室的通知。现在跟太太说,我怕她要大发雷霆,万一半夜回家不给我开门……哈哈哈。”

章天程一向把自己装扮成惧内的宠妻狂。

“小帆,没办法,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回到办公桌前,郭小帆摊开那张香气扑鼻的洗衣单,上面签着胡雯的名字。

胡雯不上班,过着全职阔太太的生活,家里还有不止一个保姆。拿干洗衣服这种小事,还要让忙碌的老公去做?

她明明知道他忙。

郭小帆笑了笑,慢慢折起单子,放进钱包里。胡雯心里很清楚,章天程会让手下的“office小妹”——也就是她——跑腿,半年来还少吗。

章天程的父母都是教授,胡雯的父亲是工程师,经济条件和社会地位都不错,但还远称不上富贵之家。

可夫妻俩却都喜欢摆精英贵族的架子。

那家干洗店很有名,但距离极盛很远。郭小帆午饭后立即出发,等到拿着衣服,抵达章家那片高档别墅区,都快到四点了。

“哎呀,原来是小帆啊。”

本来把衣服交给保姆就可以走了,胡雯听到动静,热情地从二楼赶了下来。

郭小帆笑着打招呼,“章太太。”

胡雯半是嗔怪半是愧疚:“天程跟我说了。唉,辛苦你啦,又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没什么,这是我的工作。”

“看你满头是汗的,坐坐再走吧,我让彭姐给你榨杯果汁。”

“那,多谢章太太了。”

郭小帆双手捧着橙汁,坐在一楼客厅的欧式沙发上,接受胡雯亲切的慰问。

胡雯的谈话多半是各种高档消费。从别墅目前差强人意的欧式家装开始,逐步过渡到服装,美容,出国游,私人会所……滔滔不绝。

说完一个话题往往带一句,“小帆别急,你这么能干,将来一定也负担得起。”

郭小帆就微笑倾听,频频点头。

胡雯高兴的时候就这样。

一个人淋漓尽致地展示自己的虚荣、浅薄与优越感,当笑话看就行。

门铃响了。保姆彭姐禀报:“太太,少爷回来了。”

这位少爷小名叫威廉,是章天程的儿子。据胡雯说,威廉进了一家昂贵的国际幼儿园,接受的是西方传统的贵族式教育。

“妈咪!”

小男孩穿着考究,长得挺可爱,就是太胖了,冲进胡雯怀里的时候,像颗炮.弹,沙发都陷了下去。

胡雯用英语和孩子聊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去厨房给他端点心。

威廉爬到胡雯坐过的位置坐稳了,歪着头看郭小帆,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郭小帆冲他笑笑。来过好几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Thisismine!”威廉忽然冲过来抢郭小帆的橙汁。

他说,橙汁是他的。

他用力过猛,橙汁洒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湿透了。

威廉大哭。

胡雯和彭姐惊慌地赶来。威廉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哭着哭着,沉重的身子朝地上一躺,滚来滚去,拽都拽不起来。

“It'sallherfault!Sheisawitch!”

都怪她!她是个巫婆!这是他哭着打滚儿的时候重复的话。

……

夜幕降临,郭小帆又来到了盈盛广场的游戏厅。

她的心情很不好,濒临崩溃。

倒不是因为威廉那熊孩子诬陷成功,彭姐一直在客厅里忙活,为郭小帆澄清了。

郭小帆并没有生威廉的气。他的父母把他养成这样,将来他长大了,现实会教他做人。

只是,看到威廉,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豆豆。”郭小帆轻声念着。

豆豆是早产儿,只存活了几天。

她本不该有这样悲惨的命运。

奚然然早产,是因为某日外出时不慎摔倒。

她正随着人潮过马路,不知谁绊了她一跤。

她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幸好有人及时叫来急救车。医生说,再迟点孩子就保不住了。

可豆豆后来还是死了。

而胡雯,在一次次自吹自擂的过程中,透漏过一个讯息。

“我这个人最心软了,尤其看不得虐待孕妇、孩子、老人这种新闻。小帆,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我总想着照顾你一把,呵呵呵。”

然后,她就提了自己“亲眼目睹”的一件事。

那是大约四年前了,在一个炎热的夏日。胡雯去A市见一个老朋友,路上偶然发现有位孕妇摔倒,痛苦不堪,她觉得好可怜……

郭小帆走到那台游戏机前,机械地投币,举枪。

这一切有这么巧吗?她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