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摔门而去之后,他们彼此都未联系,慕行云从不知道朝夕相处了六年多的女人,突然嘎嘣脆地要和他划清关系是为哪般?尽管冷静了半个月多,他依旧糊里糊涂。
不过眼下叫他糊涂的不止杨清,还有一个……
正不动声色地吸着陆鸣这厮的魂呢。
“新招的妹子?眼生得很呢。”陆鸣人畜无害的一张花花公子脸,探身问奚朝,“姑娘,你多大了?”
慕行云曾戏谑过陆鸣,他一天不招惹妹子就骨头痒似的,圈中几个老友也见惯了陆公子的“日行一讪”。
“你少捣乱,回回来我这里沾花惹草的,人家还是个学生,你正经点。”杨清啐他。
“哦,学生。”陆公子指间在桌面上点叩两下,从善如流地总结,天晓得这简单三个字,在陆鸣脑里已经浮光掠影般地过了遍什么。
好在他还算拎得清,继续来意劝和慕杨二人。
旁观者热络得很,当事人二人却始终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杨清与陆鸣碰杯,互相寒暄对方近日的酬酢,慕行云自顾自地坐在长桌的对面,包厢里其余的员工均知道老板和他的关系,自然识趣地不参与这桌来。他座椅的右后侧正好有一处射灯,折些暖光在他头上,发间,其实他枯坐间可以喝一口酒或者强行加入他们聊天的队伍,毕竟陆鸣也是为他打边锋。
可是他都没有,就是这么沉默不语地坐着,山影树影般地无声着,倒是弄得奚朝跟着尴尬万分,她索性站起来,一时推却不掉杨清的热情,她只能先转圜的口气,说回去再认真考虑一下。
期间,有服务生进来送账单,陆鸣拦过来,“我们慕总在这里,自然是他买单,给他!”
杨清在慕行云接账单签账前,截回了账单,“胡闹什么,我自己工作室的团建,要你们付什么账。”
慕行云由着她的脾气,眉眼里波澜不惊。
陆鸣眼下才瞧出了气氛不对,岌岌可危,杨清平日里是最惯着慕行云的,从前也吵过架,这当着外人面拂他面子还是头一遭!!!
场面一度很尴尬,他见风使舵地瞄一眼有点呆地杵在那里的奚朝,“妹妹不是要走嘛,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奚朝告别杨清,一个人离开。
陆鸣却不识趣地跟着,她进来的时候是杨清领的,眼下三绕四绕地,她都记不清出去的路了,陆鸣笑开了花,说要领她出去。
她没心情照料眼前这说不清是敌是友的男人,心里莫名地烦躁,刚想出言不逊的时候,身后有人喊她,“奚朝。”
慕行云几步路走了过来,餐厅半明半暗地甬道上,来往客人并不多,空气里飘着些白檀的香气,他喊奚朝已经叫她很意外了,还一副要摒退陆鸣的执意,陆鸣被慕行云的冷脸唬得有些迷糊,生怕自己踩界般地耸耸肩,给他们腾地方。
“你想干什么?”慕行云没多少耐心与眼前这丫头兜圈子,也不屑对她招呼礼数。
奚朝听清他的质问,心里开高走低地冷笑了半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为什么两次三番地和我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又为什么和杨清会有联系?”
他口吻很不好,无礼就罢了,还把她当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小孩子教育,话音之间透露的情绪,好像是逮住了奚朝偷扒人家的东西,他十足地看不惯,必须拎住她说教一番。
“既然守规守矩地习学到这样一个地步,就不要想着有什么捷径可以走。小心怎么跌死的都不知道。”
“再奉劝你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重蹈覆辙,这四个字,你应该不要我教你什么意思。”
奚朝记得十一年前的旧时光里,她听慕叔叔的弟弟——慕行云说话,是好听的沉静的,慢条斯理的,尽管他并不喜欢她和妈妈,但一直有着不叫人难堪的言笑,后来长大一点的奚朝懂了那叫教养。
可惜,这些年在她心目中始终有教养有风度的慕行云,此刻把她和妈妈贬得一文不值,一句“重蹈覆辙”,是多无情、睥睨的鄙夷,且不随岁月流水淡薄的。
她按捺了又按捺,才忍住了一句话,你不要在旁人那里吃了瘪,就随手逮个人煞气。
“和周齐众的那件事,没有必要和你解释。因为慕先生不是他的爹,也不是他的妈。”
“和杨小姐也只是在医院偶遇,我因为身体原因去看病,哪怕是什么毛病也可以告诉你,月经不调,慕先生不信的话,大可以去医院查。”
“之所以送杨小姐回去又回头给她送还病例,也是因为是你慕先生的女友……”是你慕行云在意的人。
她原该什么都不说的直接扭头就走,从今以后,能离你慕行云、慕家有多远我躲多远,这样总可以吧!
可是她一时意气上来了,哪怕她母亲真得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量刑也该有个年限;即便,他恨之入骨,也不该如此毫无分寸地践踏一个本该与他一样属于局外人的她。
奚朝自幼很少哭,因为妈妈不喜欢,奚媛媛那个暴脾气,奚朝哭极了,她会真得动手打她,她可以惯奚朝天大的毛病,就是不允许哭。
奚朝自己也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今天,在一个最不该露怯的人面前,莫名涌上心头的委屈,随即忍着泪甩头就走了,出餐厅没多久,她便给杨清打电话,工作室这个兼职她接下了。
左右她在有些人眼里就是个贪图虚荣名利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