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是有风,虽不猛烈,却极寒冷,一丝丝要钻入人的骨髓般可怕。瞿铭凑近火堆,就在他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没等他做出回应,那人自顾自找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下了。瞿铭正要发作,那人隔空丢给他一个酒囊,兴致盎然地道:“很有见到有人可以和里头那位独处超过两个时辰。”
“是吗?”瞿铭心中隐隐一动,抬头一看,那人有着异域的容貌,正百思不得其解间,那人道:“我叫伊卜,回纥人。”
“我与谁独处与你何干?”邱丹生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丝毫不带任何感情。
“我猜如果被人发现你竟然会留人,明早众人应该会哗然的。”伊卜左手托腮,似乎在等着邱丹生走过来。
心里不由一沉,邱丹生拉紧外衣,目光怔怔盯着瞿铭,一字一顿地道:“无、妨、我、不、在、意。”
瞿铭在空着的地上坐着,隔着笙旗望向乌压压的重甲骑兵,暗红色的火光笼上他的容颜,显得异常的诡谲。
沿着邱丹生的目光望去,伊卜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以为是自己多心,没想到真有人能够近他的身。
倏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到近的逼近,几人不禁抬头望去,是破空。
他骑着一头壮硕的褐马,马鞍上拴着几个油布包裹的包袱,看见瞿铭的踪影后,提着包袱跳下马儿,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下,双手托起包袱道:“属下幸不辱命。”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瞿铭挥手洒落他手中的包袱,那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在邱丹生的脚边停住。
邱丹生定睛一看,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脚下的竟然会是一个人头。
“要我等你,好大的面子。”他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本意是想要他服软,怎么会让他好过。
“是属下无能。”破空的身体完全隐没进笙旗阴影中,在前两个时辰前,瞿铭吩咐他前去勘探敌情,临近敌营附近时,遇到几回埋伏,好歹堪堪能应付过去,不至于丢了性命。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瞿铭的行事方式还是破空的沉默寡言,邱丹生张开的嘴翕动了一下,并没有出声阻止他们。
人头的颈部被人一剑斩落,没有其他切口,看得出下手的人的武艺有多高深,伊卜盯着破空良久,见他依旧面不改色,心中暗赞了一声,中原的剑客好生厉害。
轻哼一声,瞿铭一点喘息的余地也不留给破空,手臂往里一缩,手里攥着把弯刀,蓦然伸臂,眼见刀刃就要挨到他的胸口。一支响箭尖啸着撞偏瞿铭手里的刀背,直至瞿铭回头望向射箭处,邱丹生依旧保持着单手扬起番弩的姿势。
见邱丹生像是在替他解围,破空略微错综复杂的瞥向他。
邱丹生子没有看破空一眼,只是两人交错的瞬间,他低声道:“瞿铭,留他一命。”
“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没想到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全然不在乎,却会在意他人的。”瞿铭低头望着地面上那带着倒刺的箭头,沉稳的声音在压迫邱丹生的神经。
一时间,邱丹生来不及细想,只觉得脑门被轰地捶了一下,慢了半拍地道:“他教会我众多,我不忍是实属应当。”
却见瞿铭站起,邱丹生屏住呼吸看著他慢慢地走近,不知他意味何为,感觉到似乎遗漏了什么的重要信息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