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折腾并没有影响到仪式进行。次日清晨,银柱修复如初,桌案上纷纷置上香茶,各城来客依照东南西北四盟的排序依次入座。虽说是掩月城的祭天仪式,但各城权贵济济一堂自然均换上最华贵的行装,悉心打扮,以示身份之尊贵。“喜欢窈窕淑女”的临江城大公子云落枫亦知轻重的穿上了男子的锦衣华服。
南边首位之处是一个气质华贵的美丽女子,其肤色并不很白皙,五官亦不算精致,体态略有些丰腴,浑身挂满了珠宝首饰,然而此女却透露着与众不同的尊贵与美艳,繁复的首饰非但不显得庸俗反而更衬女子高人一等的气质。若是弄青在此估计无法可想这就是之前口出恶言、打扮庸俗的侗鄣城大小姐璪薇!如此巨变足见伶娘的高超技艺。
祭天台上铺了一张由各类禽兽羽绒编织成的毯子,各色的羽绒经特殊的排布形成一个巨大的奇异的图纹,入台之径则铺着由棉麻布帛等纺织成的长毯,其上用金银等线绣着另一奇异图纹,直到登台阶梯上。台边环制的青烛已经点燃,其焰火竟也是幽幽青色,若是夜间定十分诡异。整个仪式场的布置并不宏伟奢华,令人无法联系到这就是掩月城一任一回的重大的祭天仪式。较之在座诸位的华丽装扮,真是格格不入。不少来客露出鄙夷的神色。
卯时三刻,天边朝霞烂漫,晨曦熹微,仪式的主人——掩月城城主魄火缓缓而来,他一袭黑色长袍,长袍的襟边与袖边绘着复杂的符文,后背还绣着一个同样匪夷所思的图纹。头上没有束冠,两缕丝发自两耳旁绕至脑后,以一条黑色素缎系着,其余的头发则顺贴的垂在身后。这奇异的装扮也便罢了,最令人费解的是魄火竟赤着足!对众人异样的目光恍若未闻,魄火缓缓向祭天台走去。
众多鄙夷的神色中却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他紧紧盯着魄火的一举一动,眉头愈皱愈深。
“五弟,你怎么了?”坐在一旁的长兄炅罹问道。
炅殇回过神来:“没……没什么,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离去。”
“祭天仪式都开始了,如此离去恐怕不妥。”炅罹道。
炅殇苦笑道:“即使我俩皆离去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二人处在东面最角落,按照尊卑的排序,两人所在之城正是东盟最为穷困之城。
炅罹跟着苦笑一声,不再说话,炅殇起身退出场外。
随着魄火逐步踏上阶梯,四周不易察觉的发生微妙的变化,青幽幽的烛焰不再晃动,青色的光晕愈加浓烈,几乎掩住焰火,大作的秋风缓缓平息,无形的凉气自地底徐徐渗出。一切是如此的缓慢,以至于在座诸位丝毫没有察觉。炅殇并未离去,而是寻了个隐匿之处纵观全局,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他心头。
魄火步上祭天台,走至台心,唇角微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两手缓缓抬起,在身前比划了几下继而掌心向上左右张开,周遭顿时沉静下来,乾坤之间好似蓦然静谧一般,片刻之后,微风四起,股股浅薄的气浪自四面八方弥漫而来,席卷至魄火周边,迂回盘绕,逐步膨大,形成一个柔和的漩涡。再坐之人诧异,怎么刮起旋风来了。
只有旁观的炅殇面色凝重,这哪是什么旋风,分明是地气游走之象!这根本不是什么祭天仪式!魄火究竟要做弄些什么?
一阵无形的术法蓦然从身旁击来,炅殇尚未反应过来,就两眼一黑,脑中一沉,昏厥倒地。隐去身形的犀灵看了祭天台上的魄火一眼,瞬移离去。
盘绕的气浪之中,魄火口中念念有词:“力承乾坤,法道阴阳,运八方之气,引四土之灵,向之以东升朝阳,往之以西落暮日……”柔和的气浪盘旋几下,自东向西涌去,由洞开的东窗卷入屋中,最终消散于紧掩的西窗。
祭天仪式结束紧接着便是城主出堡游历,各位来客纷纷离去。他们或许无法可解简单到几近笑话的“祭天仪式”为何兴师动众劳他们前来。
自祭天仪式之后,炅殇就神情恍惚、神志不清,堡中的大夫多番诊断,看不出是什么症状。兄长炅罹无奈之下只好请褚涩前来,褚涩一眼就看出是中了术法,还发现这炅殇是修术之人,有些修为。这术法伤害不大,只因为施在脑门上,一时承受不住却才变得如此。过段时日就能恢复,顶多就是遗忘一两段记忆。
遗忘一两段记忆?褚涩不禁怀疑。
待各城来客离去,魄火也事不宜迟,很快就收拾了行囊。除却随行的镇邪术士褚涩,还带了个年轻俊秀的护卫白若梨,未及弱冠,生的白白净净,对魄火可谓唯命是从。此外,魄火还邀魄燚一同前行,本意是寻个向导。魄燚也想四处游历一番,一口应允。魄焱也央求一同前行,她在外游历惯了,在堡中闲不住。至于子君和弄青本就不是堡中人,也便顺道一同离开。于是乎,形成了七人的队伍。
寒烟胧月,暮色昏沉,深山野林之间沉静的令人胆寒,诡异幽蓝的微光飘浮深处,若隐若现,不甚清明。一具鲜血淋漓的人尸凭空出现,跌落堆叠的枯叶之上,浑身好肉被啃食殆尽,只余下粘着肉屑、被鲜血染红的尸骨以及流露而出、青黄杂糅的肝肠。仿若梦中呓语虚无缥缈的细碎谈论声飘忽林间。
“又开始了。”沉如老钟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