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渐退,待水容恢复意识,却发现自己的面前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真切。
感到手中正握着什么,她诧异看去,看清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东西,是一支画笔。
青、白二色的颜料乱糟糟地糊在她手上,一幅画正摊在她眼前,映入眼帘的画面不知不觉清晰起来,是孩童随手的涂鸦,但似乎又有个具体的轮廓。
水容正要仔细看,耳中忽传入一道温柔的女声:“梦梦,这次又画了什么?”
继而,她听一个幼嫩的声音,低低而认真地应道:“是雪狐。”
声音应话时,水容分明感到这是从自己口中发出,不等她惊愕,一只手搭在面前的画纸上,恰好点在“雪狐”身后。
“一,二,三。”
女声轻声数数时,水容才发现画上的“雪狐”竟长着三条尾巴。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数完尾巴,女声柔声提醒她,“梦梦,神话里的白狐是九条尾巴,不是三条哦!”
绥绥白狐……
绥绥……
……夙绥?
脑中才闪过这一名字,心脏骤然一拧,疼得水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早已被她遗忘的儿时记忆,这时忽如潮水般涌来。
胸口加剧的痛楚,让水容难受不已。她使劲挣扎,想令自己的意识从回忆里挣出,怎料这些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而疼痛与眼下的画面,让她渐渐回想起一桩事。
约莫是七岁那年,爸妈给她报了国画班。那次她回到家中,展开宣纸,鬼使神差般涂了一只雪狐,生三尾,身体却如人一般站立,三股尾巴看起来尚有些呆,白而胖,旗帜一般竖着。
画完三尾的雪狐,又听妈妈在耳旁念了那歌谣,她忽感到胸口疼痛不已,而后便不省人事。
她陷入回忆之时,四下已重归一片黑暗。唯剩两道声音响在耳中,关切而焦急。
“我们换家医院再给女儿做个检查吧?”
“不要太吓自己,检查出来的各项指标都好,梦梦的心脏没有问题的。”
“是不是颜料的味道太重,梦梦过敏了?”
“也有可能,那换个兴趣班?梦梦想学什么?”
男声询问时,那幼嫩的声音缓缓响起:“琴……放在腿上弹的。”
“古琴?”
“古琴不太好找班级。这样,梦梦先不去上绘画课了,等爸爸学校里空下来,去城里给你找古琴老师。”
“……”
她那天不省人事之后,为了她的身体,爸妈收了颜料与画笔,花大价钱请了一位古琴老师。她那时还小,古琴又学来不易,忙碌之中,不知不觉就忘了那三尾雪狐。
再后来,家中失火。她从已经发生爆炸的火海中奇迹般脱险,几经周折,最终什么也没能保住,双亲也好,家也罢,宣纸、画笔、古琴……一样也没留下。
连同她遭遇那场火灾前的记忆。
也连同她双亲还健在时,给她起的名:梦无。
……
记忆捡回些许,却只来源于上一世沦为小要饭的“梦无”。
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唤自己,水容吃力地应着,将眼睁开一条缝时,视线中亮起一片蔽目的红。
“水容!”
见她睫毛扑闪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夙雪惊喜地俯下身,秀手抚上她眉心,轻轻揉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做噩梦了么?还是哪里难受?”
水容下意识应了声“雪师姐”,额上贴来一点温热,携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