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初建的世道,是个尚武的世道,莫说棋术,就连琴、书、画都被归为旁门左道。
先帝是不折不扣的马上皇帝,真刀实枪打下的天下,在政通人和,百废待兴的几年过后,老皇帝又开始怀念起当年意气风发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涯。
由于中原已经收复,他便将目光投向了四海八荒。
于是早朝时皇帝与众臣的日常对话就变成了以下画风: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众爱卿随朕一起去攻打鲁国吧!”先帝神采奕奕,摩拳擦掌。
“陛下万万不可,狼烟方止,百姓实在经不起战乱之苦了!”一言官持笏谏言。
“臣附议。”
“臣附议。”
“……”先帝委屈脸。
又一日。
“今天天气不错啊,众爱卿跟朕一起去讨伐匈奴吧!”先帝兴致勃勃,如同打了鸡血。
“陛下万万不可啊!如今国库尚还空虚,若无端再兴战事,必致民生凋敝,百姓民不聊生啊!”
“臣附议。”
“臣附议。”
“……”先帝委屈脸。
先帝恨那帮言官恨得牙痒痒,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毕竟也有志当一代明君,当然知道忠言逆耳,自己若大发雷霆,一意孤行,那些一脸刚直不阿的史官非在汗青上毁了他一世英明不可。
纵观上下五千年,能征战四方的君王大多略输文采,能打天下却不善治国。
先帝英雄无用武之地,一天到晚闲的蛋疼。
子曰,头痛医头,蛋疼治蛋。
于是先帝在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后的业余娱乐生活中,除了和周起等武将组团约个狩猎,就剩下传宗接代,潜心造人了。
然而先帝造人造的也不咋顺心,一共生了十余个,全是小公主。
虽说先帝并不重男轻女,但毕竟得有人继承大统啊!膝下一堆女娃,难不成大齐也要出个武则天式的女皇帝不成?
先帝想再挣扎一下,广募神医术士,希望能调好自己的身子,重振旗鼓生个皇子。
然并没有卵用。
次年再次喜当爹,又是女娃。
先帝于是万念俱灰,遣散巫医,甚至自暴自弃地懒得再临后宫,亲近女色,扬言等哪天圣体不恭,就干脆把位子传给皇弟齐昭远算了。
生孩子有什么意思?有打仗好玩么?
于是已经一把年纪的先帝力排众议再次寄情于继续为大齐扩大疆域,为子民扩充版图。
武德十年,因边界纠纷,齐鲁之战一触即发。
烽火连天,流血漂橹。
是为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武德十一年,大齐的第一位皇子诞生了!
先帝当即偃旗息鼓,停战回京,封其为太子,赐名为“澄”。
同年冬月,周起之子周子飏出生。
先帝终于有了儿子,遂勤勉政务,宵衣旰食,兢兢业业一连消停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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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年离家时才八岁?”陆少恂不敢置信。
“是十岁,我被我爹荼毒了整整两年!”
“你这孩子真不知好歹。你爹也是望子成龙,教子心切啊!多少人家孩子想学那绝世枪法还求艺无门呢!”陆少恂吐槽道。
“正如你所说,何止是别人家的孩子想学,连当今圣上也想学!我爹若是只教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他还奉了先帝旨意,做了陛下的师父!”周子飏一脸愤慨。
“天子陪读?哦,不对,你们圣上当年还是太子。那就是太子陪读。那可是正常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啊。你为何如此不满?”陆少恂不解。
“这算哪门子好差事啊!”周子飏抓狂道,“他可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伴君如伴虎啊!名义上陛下是我爹徒儿,实则我爹是他的臣子。”
“那和你离家出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说吧。假如你是我爹,你的徒弟乃未来天子,你的儿子是太子师弟,若是太子学艺不精,或是犯了差错,你怎么罚?”
“那自然由我儿子来当这个替罪羊喽。”陆少恂恍然大悟,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么说来你这做儿子的还真挺惨,身为将门之后,一点本事没学到,挨罚倒是挨了双份的。”
“何止是双份!”周子飏都心疼自己,“本少爷自以为在作死界也算是一朵奇葩,但和圣上相比简直是萤光之于皓月,烛火之于烈日,让我自愧弗如,他作起来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他仗着自己是太子,搞的乌烟瘴气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可倒好,天天替他收拾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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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飏离家出走的根本原因才不是因为皇帝。
因为其实和皇帝一起作天作地的日子还是蛮欢乐的。
周子飏的离家出走,从他一岁时就已经注定了。
周子飏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其实在他爹正式收他为徒之前,他早已就在偶然一次偷看周将军后院练武时就将落梅温酒的招式烂熟于胸了。
但他就是极不配合,同样是整日耽于玩乐,皇上进步飞快,而他别说半点内力都不肯使,就是连花拳绣腿都不好好做。
周起老将军很头痛,要不是他与乔氏夫妻情深,他真的会怀疑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打又不舍得狠打,骂他?周子飏被骂皮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仅不听还特别会强词夺理,又一次还反过来倒教育起他爹来了。
“你成天不学无术,是想学那些纨绔子弟做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么?”周起高声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