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岁妤浮在水面,肆意嘲笑着系统在虚空中的怒吼,而后一只沾血的手从湖底伸出。
纵使被湖水洗过,从伤口处涌出来的鲜血都将洗净的手掌重新染成血红色,连带着那被抓在手掌之内,一寸一寸崩断的莹绿色数据链也被染红。
崔辞安受的伤看起来最重,身上气息接近于消散,但总维持着死又死不掉的临界值,伸手将岁妤抱起,就这样从水中,一步、一步,走到岸上。
身后,是裴璟瞮神色疯狂,在扯碎着主系统的粗暴行径。
谢晟之浑身浴血,眉眼含笑看向岁妤,动作干脆地将那些四散的数据光点握在手中,彻底湮灭。
主系统的哀嚎声在崖底响彻,最后连一滩数据泥都没剩下。
毕竟,它最害怕,连伤害都需要隔着岁妤来暗戳戳进行的男主,对它的毁灭可比上次要严重多了。
她赌对了,他们赌对了。
通过法华寺连接的阵法,岁妤拥有【男主】的一部分气运,死不了。
谢晟之他们这些【男主】,同样也有了能够触碰到系统的链接,所以能将它撕碎。
而早被扯碎过一回,甚至连本体都不是的主系统,绝不会再拥有可以读档的机会,否则岁妤那晚伤害它时,它便能重新回溯。
就像把她送回崔辞安幼时受伤那晚,差点让她死掉,还能封住她的记忆。
但显而易见,系统不再具有那样匪夷所思的力量,在一次又一次累积的消耗中,它必输。
岁妤眉心,那点白色光团从耳尖上的小痣转到衣襟里,被崔辞安感知到,就要碾碎的时候,大声求饶:【杳杳是我啊呜呜呜~】
怎么回事?怎么被迫陷入休眠之后,一醒来就是这么惨烈的画面啊?
不是个低阶小位面吗?
为什么比它高一级的——那个看起来尤其冷酷强大的主系统分身,就这么被压成灰扬了啊?
恐怖故事也没这么敢写啊!
岁妤被崔辞安单手抱在怀里往里头一些的山洞走,抬手将崔辞安的大手压下去,“它是个好的。”
也多亏有这么个小漏勺,岁妤才能猜出来这么多背后的信息。
因为常年躺在病床上,对情绪的感知岁妤一向是最敏锐的,在察觉到两个系统些微不同的数据触碰差别后,便开诚布公问了0065。
果然是换系统了。
如果没猜错,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应该也来自两个阵营。
目的,自然都是谢晟之他们。
只是一个抱有善意,另一个,恨不得他马上去死。
0065瑟瑟发抖,【杳杳我不会伤害你的。】
完成任务不就好了,它都想好怎么让岁妤假死,完成世俗认定的“死亡”了。
但是……谁能告诉它这个可怜的、兢兢业业的小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岁妤泛粉的指尖点在白色光点上,虚虚一按,“我知道。”
由地面变成湖水的崖底,配合着逐渐长出青苔、植株……最后定格在略有些潮湿、常年累积下来才形成一方湖泊的模样。
日光从云层渐出,斜斜撒进崖底。
..........
郢朝中元二年二月戊戌,先皇第四子盛熙煜即皇帝位,年三十。
尊生母伊柔公主曰皇太后。
玉明宫内。
待那些命妇都退出去后,伊柔严肃的面容才转而漾出笑意,朝岁妤熟稔地招手,示意她无需多礼。
方才忍得实在是有些辛苦,如今没有旁人,这才露出些藏住的性子来。
伊柔唇边含笑,柔柔看向坐于下首,哪怕是年近半百,依然不减分毫风华的岁妤。
纵使眼角已有细纹,但通身被蕴养出来的气度,以及被好好呵护才能从内透出的甜蜜,都让人无比沉沦。
单单是看一眼,便能让人觉着心情都愉悦起来。
“杳杳可是许久不进宫了,莫不是忘了我罢?”伊柔语气含酸,她可是知道,最近新丧夫的永乐才和杳杳去了趟江南。
已然官至首辅的谢晟之连朝都顾不及上,告了病假追去江南,其余早便辞了官职赋闲在家的两个,更是马不停蹄。
怪就怪那时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纵使盛晏昭早有成算,其余人还是抱有丝丝幻想。
为使他自己的情况不再要儿子上演一回,这次的继位大典,是还在他尚有精力的时候举行的。
而后当了好几天的太上皇,才渐渐失去气息。
说起盛晏昭,这个自己伴了整整一生的人,伊柔都觉得自己幸运。
他没有对异族之子不许继位的想法,曾对她言:“天下任何人都是他的子民,只需有才能,都可。”
在所有人都觉得四皇子不可能有继位的可能时,他却在发现自己儿子中唯有盛熙煜才能更甚,毅然将所有精力投入其培养中。
她虽能感受到盛晏昭对自己没有多少爱,但有足够的尊重。
尽管她与盛晏昭的相遇,也是自己处心积虑得来,但被有心之人拿来攻伐时,伊柔才知,盛晏昭从不在意这些。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想法,仍然愿意理解和包容。
想到与他的那些时光,伊柔仍觉得温馨。
岁妤打趣她,“瞧你这模样,我就算告诉你了,恐怕当时也舍不得同我们一道跑来着。”
六十岁已然算是高寿,盛晏昭年轻时操劳成疾,能活到这个时候已是喜丧。
是以虽有悲痛,却并不沉湎其中。
伊柔不与她相互逗乐,拿出一封折子样的文书递于她。
赫然是一封前往五台山清修的批折。
永乐便在五台山,与其说是清修,不如将其称作说走便可走的游历,不必束于盛京。
“这下,我便能同永乐一道四处走走了。”说着上下看两眼岁妤,故作叹息,“倒是杳杳,恐怕谢首辅他们不愿放人哦~”
微风携一缕阳光钻进内室,照亮相视而笑的两人。
白色光点汲取着柔和的笑意和欢愉,在岁妤耳尖上的暗红小痣处,缓缓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