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硕说到此处，顿了顿，神色黯然，再次开口时，语气中蕴含着无尽的悲凉。
“但当年因急着带你回栎阳，只得将你师父草草安葬，而且当时那种情形下，连张草席都找不到，更别说棺材了，只得在你师父身上覆盖了一层枯树叶……现在十多年过去了，尸身肯定早已……”
黄硕实在是说不出“化为枯骨”这四个字，他感到锥心的痛，但这是事实，他相信赵萱能明白他话里的未尽之意。
黄硕没有再看赵萱，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盯着窗外某一处虚空，再次艰难地开口。
“萱儿，你真的愿意让你师父就那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你师父生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我现在仍能记起她明媚的笑容，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得令人沉醉……
她敢爱敢恨，我想她更想死得有尊严，她更想让我们只记住她昔日的模样，而死后的这些荣光，她才不在乎！”
说到最后，黄硕忍不住泪湿衣衫。
赵萱走到黄硕身边，这才蓦然发觉黄硕正在无声地哭泣着，她下意识伸手抱住黄硕，把脸埋在黄硕怀里，也不禁泪流满面。
是啊，她的师父一直是一个明艳秀丽爽朗大方的女子，既已沉入黑暗的地底静静地过了这么多年，又何必去打扰她的清静，兴师动众颠簸数百里把她带回栎阳？
迁坟意味着要起出骸骨，当年埋葬师父的情形她至今历历在目，每当想起来心中都会阵阵剧痛。
给师父立碑还是前些年黄硕攒了足够的银子，才找青山谷当地的石匠做的。
赵萱长叹一声，环抱着黄硕的手臂紧了紧。
“爹，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
赵萱把黄硕的想法大概跟顾章华提了提，顾章华略一思索，马上认可了黄硕的决定。
“十二年过去了，的确没必要再去惊动赵姨的在天之灵。”
两人相携匆匆进宫。
赵萱最终向顾离表明她和黄硕一致的意见，不迁坟，一切如常。
顾离闻言不再坚持，只是下旨在家宴后由赵萱陪同，命秦韶代表他们这些赵小曼的故交，前往青山谷祭拜赵小曼。
顾离召见完顾章华夫妻和秦韶后，略一思忖，便来到后宫皇后礼佛的佛堂。
他刚走进佛堂，一股熟悉的檀香味儿立刻令他神清气爽，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能在此时抛于脑后。
皇后一身素服朝顾离行礼。
“妾身迎接来迟，请陛下责罚。”
顾离扶起皇后：“皇后免礼。”
夫妇二人在佛堂的偏厅坐下，等宫女准备好热茶和糕点，顾离示意皇后屏退左右，这才缓缓开口。
“我此次前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小曼和萱儿都找到了。”
皇后惊喜地看向顾离。
“她们师徒俩现在可好？为何这么多年来杳无音信？”
顾离叹了口气，握住皇后的手，轻声说。
“小曼在使团遇袭的那日，拼死与刺客厮杀，无奈事发突然刺客又高手云集，她不仅没能救下明儿，自己也身中毒箭，只得带着萱儿逃进深山，当晚就毒发身亡。”
皇后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眼含悲痛望向顾离，鼻尖发酸，嗓子眼也堵得难受，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
当年多么惊才艳艳风华正茂的一个女子，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然已经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