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查牵连之人,难道要将两县内所有百姓都查一遍吗?
他可知道自己麾下的士卒是什么德行。
如果真要查,那不管结果如何,这两县百姓可就彻底没个安生了。
你张家还真是忠实执行韩王的命令啊!
完全不顾后果?
“张郡守身为一郡父母官,也是有调兵之权的,本将如今所带的一万多人中,本将做主,给你一万人如何?”
蓝渚的意思很明显。
要查你去查,我不干。
他当然不干了。
自己家族在韩国虽然算大贵族,可也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只是如今韩国将才凋零,才让自己这个矮个子成为了大将军。
杀了那几个叛贼,之后呢?
如果将这被波及的两县百姓都做了处置,这种大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将军能承担的。
别忘了,旁边还有个极其看重百姓的秦国呢。
这对秦国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要是秦国报纸的负责人,要是不借这个机会把韩王和韩国骂成猪狗不如,他都愧对那些叛……不对,功臣!
照这么发展下来,到时候万一韩王突然间要脸了、或者改了什么想法,他这大将军指不定就得被当成替罪羊。
君不见这大王是如何对待韩非、韩闻这些亲族的?
君不知韩国一直以来的术治之威?
这样的大王……我真不敢信他不会卸磨杀驴。
但你张家不一样。
你张家树大根深,韩王动不了你们,就算动了你一个也影响不了你们家族的权势。
张奇脸色有些不好看:“大将军这是要抗命?”
“正是因为本将要执行大王命令,所以才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政务之上。”蓝渚说:“本将要带兵去追捕叛贼,这查案之事,不应该是郡守府来做吗?难道南阳郡守府可以命令我这个大将军了?”
张奇脸色有些难看。
他也不想惹得一身骚。
“张郡守,你查案需要多少人帮助吗?之后还有援兵,本将对自己的兵事有信心,哪怕现在留一万人给你都可以。”
“一千人足够。”张奇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蓝渚点了点头:“既如此,就不打扰张郡守了。”
说完,他留下一千士卒在城中听张奇的令,便带着剩下的人朝着南方而去。
叛贼若想跑,要么进西南方向的大山,要么往南去楚国。
可据情报所知,那些人都是些普通农人,许多人还都有亲人。
除非他们愿意让亲人在韩国受罪,否则只会带他们去楚国;不然带着人进山自力更生吗?
山匪自力更生是靠打劫,他们靠什么?
难不成也变成山匪?
可哪个山匪会在说出那种口号后反过来去打劫和他们一样的百姓?那口号不是白说了吗?
除非有人给他们农具、农种、以及足够他们在山里安家的物资,不然进山不太可能……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脑子的。
这个韩国的高个子大将军,在能力上也并不是太矮。
只是这是战国时代。
放眼整个天下,早就没落且没有崛起可能的韩国,他个子再高也有比他更高的。
当带着大军在南边国境搜了三天、甚至好几次都越境进了楚国,却依旧没有任何叛贼的消息后,蓝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已经有楚军来到了边境线和他们对峙了。
对方也说了那股叛贼并没有到楚国来。
这方面,他还是相信的。
事情没传出来之前或许还有躲藏的可能,但到今天,此事几乎天下皆知了,贵族林立、权力分散的楚国,比他们更容不下那些叛贼。
可不对啊!
西南那边的山林,并没有叛贼的痕迹;韩国境内甚至秦楚靠近这边的边境地区里,也没有大规模物资调动的情况,不然细作早就传回消息了。
那他们跑哪去了?
……
韩国南阳郡,郡城外。
十几个男人结伴而行,还担着许多东西,似乎是从楚国而来,准备进郡城售卖。
但他们并没有真的走向郡城,而是在一处路口拐向了一旁的土路上。
这里通往城外的一些村子。
现在的天下,城市化率极其之低。
甚至每一座城市的城墙外,许多想住在城里但暂时没有稳定收入而没办法的人,会自发的在城外居住,久而久之,城外的一些村子就成型了。
或者也可以说,这些村民白天会进城生活,晚上就回家休息。
这些男人走进了村子内。
这个时间,村里几乎只有老弱妇孺。
看到他们走来,一些妇女立刻将孩子喊到身旁护在身后,村中仅剩下的一些男人也迅速聚集。
这个时代,城市周围只是有限度的安全。
至少对他们这些韩国百姓是这样。
“那个,你们别怕!”
领头的男子放下的担子,带着众人停在了一个安全距离上。
“我们是来卖东西的,你们看!”
说着,身后的人打开了藤条编制的箩筐,露出了里面的许多野菜、山货等需要进山才能有的东西。
这让村民们稍稍放心。
年迈的村长带着几个老人走了过来——这是为了哪怕这些人暴起伤人也不至于伤了年轻人。
“以前怎么没看到过你们?”
“我们是清平队的,最近刚成立?”
“这清平队?这是……什么商队名吗?”
“算是吧。”
一番交谈后,村长正准备让村民们派出一些代表来看看是否有要的,但为首的男子却连连摆手:“不用钱,只要你们相信我们就行了。”
“相信你们?这是什么价钱?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你们掌柜的不怕亏死?”
“我们不怕,只要天下清平,我们就无所谓盈亏。”
村长笑了:“你们掌柜的也这么想?”
“当然,我们可不是那帮只知道欺压我们百姓的狗官和虫豸,我等就是因为过不下去才对抗他们的,自然也会为你们着想。”
村长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身后,几个老人和一些妇女也都愣住了。
“叛……叛贼?”
村长哆哆嗦嗦的问道。
领头男子摇了摇头:“如果我们是为了钱而杀人,那我们是叛贼;但我们是为了活下去,这不是反叛,这叫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