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长生(1 / 2)

孟秋没想到中秋早上她会踩在云梯上修灯笼。

起因是她提了句,城市里高楼多,不大好赏月。

赵曦亭说想赏月还不简单,干净利落把她打包去了西城的四合院。

屋里头的老物件很多,他们面对面坐在茶案前,旁边立着一只香炉。

赵曦亭闲闲地开腔。

“我姥爷逢茶必点香,兴致来了还会叫梨园来唱一曲,后面接触了西方方形号角,也听点黑胶。”

“他耳朵聋了以后脾气差,更是爱败,恨不得睡着都听唱片,三十年代美国影院用的最好的音响,他瞧上了就包机运回来。”

孟秋静静地听着,茶与香,悬壶高冲与冉冉青烟,雅韵沉浮,“香”里有“禾”,代表草本,典型的中式美学。

“是豪横。”她笑道。

赵曦亭两指抵在壶上,清雅地给她斟了一盏。

孟秋看着他指尖泛白,连带氤氲馥郁的烟也金尊玉贵地不枯燥。

他点的香不浓烈,有高山深竹的凉意。

嗅觉冲洗干净了再去品茗,和平时单喝茶很不一样。

孟秋心静下来。

赵曦亭放好壶,勾着唇,“小时候我不爱喝茶,耐不住长辈有饮茶的习惯,我被迫拘在桌前,不情不愿作陪,偶尔松懈了没做扣手礼就要挨骂。”

扣手礼孟秋在书里看到过。

她五指并拢,拳心向下,敲了三下。

“是这样吗”

这是对长辈的。

类似古代的跪拜礼。

她记不清了。

赵曦亭展开她的手指,食指中指并拢,带着她点了三下桌面。

“傻不傻,你对我只用这样。”

孟秋忍不住笑,笑一下往他脸上瞥一下。

赵曦亭肩膀松弛下来,握着她的手顿了片刻,把人捞过来,冷笑睨她,“故意的是吧”

“提醒我俩差辈儿了。”

刚才赵曦亭领她做的是平辈的扣手礼,类似作揖,孟秋记得没错。

赵曦亭的手在她腰上作威作福。

孟秋闹得脸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软声告饶,大着胆子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

“本来的事,你本来就比我大,之前你还算我的领导呢。”

赵曦亭冷着脸,“比你小的还跟你抢食,别不记好。”

小姑娘整个人笑窝在他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浅蓝色的针织短衫箍着细腰,一闹就卷上去了。

她的身骨和天真滩在他身上。

那天老爷子问他女朋友什么来路,能不能领家里见。

他说:“还不能。”

老爷子拍了好几下桌子:“非得和你哥一样拖到三十多岁再结”

他不怕招他,全部摊牌。

“人在读书,好不容易哄到手,她还没太心甘情愿。”

“您想见她,我也想她见您,时机不是没到么。”

老爷子眼里冒出凶气,停了好几秒,黑着脸在客厅踱来踱去,到底没忍住,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畜生,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知子莫若父,他看得倒是很明白。

赵曦亭混不吝地点上一支烟,目光清明,淡声直言不讳:“已经做了。”

老爷子试图冷静,回转至沙发。

“这些年,给你铺的每条路你都不肯走,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

又是这些说辞。

赵曦亭小幅度扯了下唇,笑道:“行了,这套对我哥有用,对我没用。”

他无畏无惧地看过去,“大不了我不要这个姓,到时是不是和狗屁责任没关系了”

“你……”

老爷子抬起手几乎要抡过去。

赵曦亭眼眸淡淡地和他抗衡,随意地磕了下烟灰。

“十多年前死了个人,您还不长记性啊,您为那套规矩正确了一辈子,午夜梦回有一瞬觉得这正确可悲么”

老爷子大声斥道:“两件事能一样吗!”

赵曦亭讥诮笑笑,“脸面规则比天大,做什么人吶做狗得了。”

“提根棍棒敲打敲打,谁不老实”

“毕竟人命在我们这儿可没正确重要。”

老爷子瞪他,“少偷换概念。”

赵曦亭看着烟灰缸,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面容寡淡,徐徐吐字,“爸,还有件事儿我特好奇。”

“我哥既然是您联姻对象和别人的孩子。”

他缓缓抬眸,似笑非笑,往人心窝子戳,“您出于脸面认下他那会儿,有没有一秒钟觉得他是您成功人生的败笔啊”

“我对我哥没意见,但您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老爷子气疯了,把花瓶往他脚底下一掼,手都在抖,青着脸骂:“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赵曦亭笑了下,站起来,挑衅地在他面前拧了烟,弯腰从容地对他说:“我滚可以,还是想重申一遍,我只会娶那一个。”

“该想通的不是我,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