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 / 2)

空难发生前,傅修远并非是一无所觉的,有很多细节都在向他宣示,对方要动手了。

他思考了无数个昼夜,看过了无数个夜色。

傅修远原本有机会将那个明显心神不安的飞行员调离岗位,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他决定将计就计——疫苗案和侵吞资产案,这两件大案的所有细节都毫不迟疑地指向了他,如果他活着,更多的污水将迎面泼来,但如果他“死了”,这一切就会有人“替他”去解决。

有人为了猛兽精心布下了陷阱,却一无所获,为了前路顺畅,又只能亲手把这天罗地网拆除。

如果这个时候,他一回头,就发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除掉的猛兽就站在自己身后,随时准备把他撕成碎片……

这一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傅修远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们惊恐万分的表情。

权力的游戏非死即伤,但是这不代表他准备完全听从运气。

他在“出事”前,召回了严修筠,他没有和盘托出自己假死的计划,因为他知道任何一个家人都不会让他去冒这种危险。

但是同时,傅修远相信严修筠的能力,他相信,有弟弟的存在,这一切都会顺利下去。

傅修远犹记得严修筠那种成竹在胸的表情。

空难里,他成功按照预先设想的方案救了自己,却因为一点儿意外,让救援进行得并不那么顺利。

等到傅修远终于归来,却发现,有些事情,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他所料,他布下的局在严修筠的支持和安排下,一切的进展仍然顺利,反击正在顺风顺水地进行。

但是傅修远却发现,严修筠一天比一天沉默下去。

开始的时候,傅修远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任诗琳带着他们小女儿Catherine来公司找他。

严修筠并不喜欢小孩儿,自己家的也一向敬谢不敏。

可那天Catherine叫他“小叔”,他却罕见的伸手摸了摸Catherine的头顶。

傅修远不动声色地安排了娇妻爱女,回过头来,就看到严修筠站在窗边发呆。

他递了根烟过去,却被严修筠按下,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大哥,我很羡慕你。”

羡慕什么?

傅修远顿了一顿,还是道:“再过一个月是项目的签约仪式,我会举办个晚会,邀请已经发出,几位相熟的世伯都会带女儿去……”

严修筠还站在原地,一脸看尽世情的淡漠,注意到傅修远的停顿,他才微微侧过身,露出一个半苦不欢的笑,敷衍道:“大哥,我近几年不想考虑这个。”

傅修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重新沉默下去,到底没有多说。

对傅修远这样的人而言,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秘密,没过多久,一份文件妥帖地递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他看到一个婴儿躺在保温箱里的照片时,仍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这是个早产儿,小得可怜,皮肤都是不健康的紫红色,不像个人类的胎儿,倒像个小猴。

家里的老人以前总念叨“七活八不活”,意思是,早产的孩子,若是在孕期第七个月生下来,存活的概率比较大,而生于孕期第八个月,反而容易夭折。

没什么科学道理,就是一种认死理的迷信。

然而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周,距离六个月都还差个零头。

后面的照片和文件,就是这孩子的母亲。

眉目娇俏的一个女孩子,笑起来有一种明艳的鲜妍,眯着眼睛的样子,又有一点儿像小狐狸。

是个美人,不够倾城,却足够倾心。

随后他看到了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江晚晴。

人称“学术豪门”的平城江四小姐。

傅修远将文件封上了。

原来如此。

他从来没有和严修筠谈过这件事,严修筠不是被娇惯坏的纨绔子弟,他冷静,清醒,有目标,有理想,有能力,有魄力,除此之外,他有驾驭这些儿女情长的理智与精明。

傅修远从不担心这个弟弟会越轨。

一个月后的晚会如约举行,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傅修远和几位故交寒暄之时,远远地看到哪位世伯家的独女端了香槟,朝着严修筠娉婷而去。

才俊与佳人,观之如景。

那姑娘是个美人,低眉浅笑自有一种风情。

严修筠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却在转身的一瞬间,露出了那种连敷衍都懒得的,彻底的疏离。

人间灯火依旧,唯有心境已成灰。

到了这年六月,凌冽寒冬与料峭之春皆已过去,傅修远去严修筠的家里找他,还未下车,先隔着葱葱夏木听到了一声压抑过的哭声。

那位在宴会上碰见过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想上前抱住严修筠,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去。

女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立刻道:“……我不并介意你有孩子……”

严修筠打断她:“我介意。”

那女孩抬起一张怔忪的脸,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严修筠继续说:“我怕以后,她也介意。”

女孩哭着走了。

严修筠则独自一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微醺的夏风吹起他鬓间一点碎发。

明明是那么温暖的天气,他的表情,却好像这个冬天永远都过不去了。

傅修远坐在车里,将烟抽到了底,又坐了很久,等周身沾染的烟气全部散去,这才起身按了门铃。

严修筠很快又出来。

“近期有什么打算?”

严修筠摇摇头。

“想不想回学校继续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