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相助(2 / 2)

“你若是心急,就亲自去找找。”东君松了口风。

“此话当真?”瑶姬一下子来了精神。

东君不理睬她,转而对灵玑道:“你到时候跟着瑶姬去,看着点,别让她把冰夷给炖了。”

灵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瑶姬忙摆手,笑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不用麻烦灵玑了。”

东君瞥了瑶姬一眼:“你办事不牢靠。”

瑶姬的笑容僵在脸上,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冷哼。

出了神庙,整个巫山便是瑶姬驰骋的天下。

瑶姬按照东君的指示,向东而去,一路腾云驾雾,跋山涉水,灵玑始终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边,不近不远,不离不弃地,叫瑶姬对这个沉默的少年生出些敬佩来。

九嶷盛会上,初见东君,确实叫瑶姬惊艳了一回。东君一身碧纹白衣,风姿清朗,春风乍起,更胜百花三分风骨。左耳挂着一个明珠翠结的坠子,状如麦穗,服帖地依偎在肩头,别有一番韵味。

彼时灵玑也是这样跟在东君身边,一身青衣,玉带束腰,一有谁看向他时,他就微微一笑以示礼貌,虽是年少,却已经有翩翩君子的风度了。燕婉少年,仿佛一个小东君。

瑶姬折了两片芋头叶子,熟练地盛了一捧山泉,随手递给灵玑。

灵玑双手接了过去,微笑致谢。

“小灵玑,”瑶姬唤他,他便认真看着瑶姬,“你跟东君多久了?”

灵玑腾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两百年。

“比我跟吕尘还久,”瑶姬道,“难怪学得这么像。”

灵玑一脸困惑。

“没什么,”瑶姬轻叹一声,“你若是跟着吕尘,也能学得他的秉性,不似我一事无成。”

灵玑眸色一暗,拉过瑶姬的手,在手心写道:妄自菲薄。

瑶姬被他正经的模样逗笑了,道:“随口说说罢了。”

灵玑默默饮下山泉,似乎有些不高兴。

瑶姬拍了拍灵玑的肩膀,道:“灵玑兄,多谢你的关心了!”

灵玑白了瑶姬一眼:知道我关心还说丧气话!

“哎,翻白眼跟谁学的?”瑶姬揶揄道。

灵玑垂下眼,不理会她的玩笑。

两人就这样胡闹似的行了两三日,这才来到了巫山的东北一带。

四周水域开阔,两岸丘陵起伏,巫山溪流汇入江水向东流去,再向东便是巫山外的地界了。

江水浩渺,雾霭茫茫中,冰夷正坐在小沙洲边,一条柔韧纤长的鱼尾在清波中悠悠拨动。

“冰夷!”瑶姬站到江岸北边,大声喊道。

冰夷回首,见是瑶姬,一个闪身便落到了岸上。

“如何?”瑶姬迎了上去。

冰夷碾碎了手中的一撮沙石,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怪哉。”

灵玑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黛石,写道:愿闻其详。

冰夷点了点头,沿着江岸踱步,说起了这几日的成果。

前些日子,冰夷自泻芳亭离去后,用了五日时间将巫山境内洪水为祸的水域都彻查一番,并未发现水怪作祟的痕迹。于是冰夷潜入江水溯游而上,来到昆仑山下,也仅仅查到十年前昆仑回春稍有提前,积雪融化量微有增多,其原因在于翠微宫东君定下的早春时令,而这在往年也是有先例的,绝不足以酿成水患。

连续调查几日无果,冰夷又来到巫山段的长江,检查江水的流向。江水自西向东流去,经过巫山境内的一段江水虽然水势湍急,但径流走向基本呈平缓的直线。江水横贯巫山群山,在东段出境处却突然转东北而上,江水滔滔流出百里,而后又东南而下,向东流去。

“北大河洪水泛滥,诱因有三。一是水怪为祸,二是高山融雪异常,三是山水地势所致。据我调查的来看,十年前的长江水患很可能是第三种情况。但我仍有两点疑惑。”冰夷面色肃然,看向瑶姬。

“请讲。”瑶姬道。

“其一,就土壤的质地来看,东北一段的江水是近些年才形成的流向,早些时候应该是平缓向东的。更奇怪的是,眼前这一段江流正由北向南偏转,如此下去,过不了几十年就会恢复到自西向东的流向。”

“意思是……有谁故意使江水改道?”瑶姬皱眉。

“正是。”冰夷点头,“只是江水改道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事发之前,吕尘不可能毫无察觉。”

“这件事情确实是毫无征兆的。十年前我离开巫山时,这儿一切正常。”瑶姬解释道。

冰夷别有深意地看了瑶姬一眼,道:“万一吕尘有所隐瞒呢?”

灵玑忙道:河伯,勿作无端猜测。

瑶姬面色不悦:“能在刹那之间改换山河的鬼神也不是没有,事发突然,吕尘根本不知情,否则怎会把自己赔了进去!”

冰夷也不作争辩,转而道:“此其一。其二,长江常年不冻,即使北上百里也不见结冰。对否?”

瑶姬点了点头,道:“巫山一带温暖湿润,数九天也只是高山飘雪,水流从不结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冰夷走到一处矮粗的柏树桩旁,示意瑶姬和灵玑过去。

瑶姬一眼扫去,见树桩截面平整,想来是新砍出的。上面的年轮密密的有数十圈,朝北的十分紧密,朝南的则稀疏些。

瑶姬道:“巫山草木喜温湿,故木之南面生长快,木质疏松,而其北面生长慢,木质紧实。相应的年轮南疏北密,有什么问题吗?”

冰夷将手指落在其中一圈年轮上,道:“你看这一圈。”

瑶姬仔细一看,才发现冰夷所指的这一圈与其他年轮形状不一样。其他年轮北平南凸,而这一圈却是近正圆形状,与内圈的年轮间隔极小,在一圈圈排列均匀的纹路中显得有些突兀。

“这说明什么?”冰夷问瑶姬。

瑶姬自外向内数去,那圈年轮正好是第十圈。瑶姬以为是巧合,又亲自砍下几棵大树,情况与柏树桩子别无二致。

瑶姬沉吟片刻,道:“这说明十年前,巫山东北一带的气候出现短期异常,变得寒冷干燥……”

“有多寒冷?能使江水结冰吗?”冰夷追问。

瑶姬摇了摇头:“往年未曾有过,不敢断言。”

冰夷皱眉,似乎不大满意这个回答,道:“北大河上游每年初春都洪水泛滥,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有一段河流是自南向北的走向。回春之时,南边积雪消融,河水解冻,河水随之陡涨,而北边河面冰封,排水不畅,故而春汛成灾。”

瑶姬思索着,道:“如此说来,十年前巫山的水患亦同此理?”

“应是如此。”

灵玑道:江流改道北上,东北气候异常致使水面结冰,加之以巫山暴雨,三者合一而成水患。

冰夷凝眉深思,道:“动静这么大,若说此事吕尘事先毫不知情,实在难以信服。”

瑶姬无从辩驳,只好道:“或许……还有隐情罢。”

冰夷叹了口气,道:“隐情肯定是有的。目前这些线索只能推测出水患的诱因,剩下的交给你们东君,我得回北大河了。”

冰夷突然辞行,瑶姬颇感意外,灵玑却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拱手行了个礼,就算是作别了。冰夷也爽快地点了点头,钻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灵玑转而对瑶姬解释道:河伯此行上瞒天宫,故而来去匆匆,往来周折,能在巫山停留十多日实属不易。

瑶姬汗颜:“本以为他是个小气鬼,想不到还挺热心的。是我鄙薄了。”

灵玑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