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旅店的路上,司马怀骑在马上紧紧的跟在纯渊的后面,挨了巴掌之后,二人还未曾说过一句话。
司马怀看着纯渊的背影,手无意识的摸着滚烫的脸颊,这一巴掌,纯渊怕是气急了吧。
怪自己,未曾与她明言。
躲在碎石后面观察鬼面巫和前辈的举动之时,自己只顾着打着军中特有的手势和韩沛、蔺苍及众将士交流,独独忽略了在一旁担忧的妻子。
纯渊从未生活在军营中,自是浑然不懂此行的计划和安排。
只是一直一直担心着,守护在自己身边。
当提出交换时,安静的她突然挺身而出。
站在纯渊单薄身子后面,司马怀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决心,哪怕她武力低微,哪怕面前是穷凶极恶的鬼面巫···
她周身传递的是怒气,绝决,以及更深层次的惧怕。
那时候她得知自己失踪是不是也同方才这般。或者说更甚?
司马怀不得而知,脸颊愈发的疼痛,身体之痛又算得了什么,纯渊的心怕是比自己痛千倍万倍吧。
纯渊走在前面,抿着嘴,手露在外面紧紧的握着缰绳,任凭风雪吹打,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的理智得以恢复。
感受到身后司马怀的目光,那一巴掌定是很痛吧。
她忍住回头的动作,在司马怀提出作交换的时候,她是愤怒的,理智这两个字似乎不存在于大脑中,只有一片混沌在嗡嗡作响。
鬼面巫提出交换要求的刹那,纯渊的脑海中浮起还在肃州时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尽管衣着发饰与现在的怀不同,时隔多日,她仍然能感觉到死亡游离的气息,尖刀···鲜血···在眼前不断的放大,夺去了她全部的心智,深入灵魂的惧怕感似是真实存在过。
失踪之后的一路苦苦追寻,面对怀的受伤、失忆。她都坚持了过来。
可唯独方才,她无法克制!她知道以司马怀的性格一定会答应鬼面巫的要求。一面是自己‘死去’多年,敬爱有加的父亲,一个是深深眷恋于心底最重要的爱人。
在得知父亲还活着的巨大震惊中,与爱人即将做出的决定,双重刺激下彻底冲破了她的心理防线,四散的情感打退了一切,理智顷刻间溃不成军。
如果自己去做交换,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怀的性命,不用再面对父亲和爱人的选择。
似是着了魔的纯渊,这个想法不可遏制的蔓延开来,她袖口中携带着袖箭和暗器,以她的精准力,面对已是强弓弩末的鬼面巫,自保足以!
不是要作交换吗?自己应该也是可以的!
还未等待鬼面巫答应,怀的声音从背后耳边响起,手刀落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又是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样的对话,一样的崩裂的场景,一样染血的灰色衣衫,那双涣散的瞳孔,重复着,重复着···不休不止!
当一切事情结束时,面对那张无辜讨好的脸,想到苏醒后正好看见司马怀的纵身一跃,忍耐了许久,终于爆发了出来。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到了怀的脸上,不仅是对她的恼怒,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手掌震得酸麻,但是打完的那一刻,心头又是一阵遏制不住的心疼。
我是不是疯了···
应该是疯了吧。
心脏的抽痛,从内到外蔓延到每一个神经···
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摸了摸眼角滑落的泪水,那狠狠的一下定是打进了怀的心里。
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驳了她的面子,将她的尊严也打入了尘埃里。
她是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啊!
而自己呢,一直以来都在扮演一个弱者,需要被保护。她沉浸在司马怀的呵护与温柔中,一时间忘却了二人不对等的身份。怀是给予者,自己是索取者。
曾经,现在,都毫无能力的享受着她拥有的一切。
反思,愧疚,以后怀将如何看待自己?疯子···?又或是忘恩负义?
纯渊深吸了一口气,挺直的身体愈渐无力。
理智归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冲动的后果。
回到了旅店,科斯塔把众人安排好,林致被送回了房间,派专人来照顾。
在旅店等候消息的童润见到殿下脸上深红的指印,识相的并未多问,坐在一旁的李文恭和呼贺亭脸冷的吓人,同母异父的两兄弟时隔多年的相见,气氛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司马怀现在也没空理会他们,她现在内心烦躁,不知道妻子是否还在生气,怕再燃起了纯渊的怒气,一向主动而坚决的她,退缩了。
纯渊低着头走向父亲的房间,单薄的身子,踉跄的步伐,难掩的忐忑和愧疚,以及患得患失。
司马怀很想很想跟上去,问她,为什么会一刹间变得若即若离。袖子却被闻沐轻拉住,指了指‘他’肩头的伤口。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绝对撕裂了。
童润拎着药箱递给殿下,伤口位置他不便插手。司马怀接过,点了点头,落寞的回到屋里。
纯渊让照顾林致的侍者退下,自己亲手打水,擦拭,照顾父亲。
林致身上的伤只是的淤青,重创的是精神,在塔楼,恒远道长对他施展了道法,很快便醒了过来。
【纯渊知晓父亲身份,以后林致称呼作废,一律称为楚臻。】
在屋里身子也暖和了过来,楚臻的意识渐渐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女儿神色晦暗的坐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