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轿来,洛明辰由着下人放了锦帘,随了声“起”,软轿愈行愈远,靛青色轿帷于长街中犹显尊贵。帘口透了骨子冷风,洛明辰偏了身子,起手掀了帘窗,复又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初儿与那女子依然立于远处躬身相送自己,心下转了一遭,方才觉得妥安,一路无话。
兴庆宫,已有众臣列于两侧,欢笑声溢耳。
“皇上。”上得三层云阶,洛明辰撩了宫服朝摆踏进,躬身请安。
“哈哈……洛荀王妃来的正好,朕这正高兴着呢。”仰首大笑,景仁一忙探了身子,扬了唇角道,“三子与五子守住了墨关,符朝败了,败了,哈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长跪,声冲九天。
“恭喜皇上。”洛明辰亦半伏于地,出声相贺。然心中不觉又念起长街之上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来,苦涩漫上,只觉涌的喉中尽不是滋味。
“哈哈……好,好。今晚于含元殿众臣同乐,以示庆贺!”半挥袍袖于空,竟隐着景仁少有的英姿,音中全数夹着欣喜,亦是明朗之态。声落,景仁方又转眸看向蔡邑,欣道,“去三子与五子府上,各赏黄金万两,以悦其家眷。”
“是……”蔡邑方又躬身应首,却不想一字待歇,忙被那方清寒截下,声声断了喉间的尾音,卡的自己难受。
“皇上,臣有事相讲。”惶然抬眸,方立了身子的洛明辰不待蔡邑道完忙出口禀下,字字皆为珠珍颜色,“青峡一破,有上千难民无家可归,这长安城中亦有难民无数,皆都为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臣以为,此次征战已耗去国库几十万两黄金白银,毡马粮匹更是不计其数,致我筇朝大是损耗。不如,将这两万两黄金用于青峡重建,百姓赈灾,以救难民于水火岂不更好。何况,三皇子与五皇子府中,并不缺银两。”
“哼,救难民自有救难民的银子,何必要争三皇子与五皇子的赏银。洛荀王妃也太斤斤计较了些吧!”言声间,公祖檠天自臣列中抽出身来,厉声道。
“三皇子与五皇子已被封为抚远将军,奋力征战本就是天经地义,何来犒赏。殊不知那些难民因无钱银被活活饿死,尸横遍野。难不成,这些性命就不是命,就不值钱么?!”冷寒出口,洛明辰眸光似凝了霜,直逼公祖檠天。
“皇子以性命拼杀,如今旗开得胜理应奖赏,此有何错。若只罚不赏,大也会失了民心,使将士不再奋力拼战,若符朝再来一次,谁还能上战场!”眉峰斜挑,公祖檠天复又上前,眸光掠下她之云髻,冷笑道,“洛荀王府中如此多的银子为何不拿出来救济百姓,偏偏要争皇子们的赏钱?”
“还未入府,怎是皇子们的钱,是我大筇朝国库之中的钱银,是千千万万百姓们的血汗银子!难不成公祖卿王不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么!”洛明辰紧攥了指尖,寒气出口,竟是惊了宫外席卷的秋风,沁人心骨。
“好了好了,这也争么!”眼见得洛明辰与公祖檠天争的面红耳赤,上侧景仁一把推了案角瓷盏,沉道,“朕今日高兴,你们二位也就各退一步,何必如此。”言罢,方又转眸看向蔡邑,眸光依是矍铄,“去,拿出一万两黄金来救济难民,三皇子与五皇子各得五千两。”
“皇上英明。”蔡邑袭了笑,眉眼中尽是尊崇。
眉目流转,洛明辰垂了眼帘,长睫下,一双冰眸却暖了半阙如盈了水波,袅袅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