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门岂不露了我行踪。”唇角微扬了半度,安陵析痕方是借着秋风言下,“这长安城倒是谁不知道你是我府中的管家。”
“我乔装打扮不就成了。”陆翰予亦冽出一丝邪魅来,然心中却是别样的苦,寂了半晌方又淡以言声,“王爷可还有更信得过的人么。如此政事,上能对得起仙逝的皇后,下能对得起受苦的百姓,我陆翰予自是要参与。”
“仙逝的皇后……”音歇,却见安陵析痕忽也惨笑,眉目处皆似铺了层霜色,“母后于未央宫的那一幕我忆了一十六年,终不能忍。景仁欠下母后的,是一个天下。”
这天下尚有苟且偷生,你却生生逼的她退无可退!众人皆能害她,偏你不能!因你是一朝之君,她是一国之母,未央宫三尺白绫-,你可还记得?
敛容守拙,白衣轻展,终不过,一梦黄粱,半曲离合悲欢……
太子东宫。
青翠终由着日暮最后一缕秋风化了凋黄。安陵历弦立于婉洛湖畔,漫下泠泠水波,眸下如数化了一片迷离卮色。
风拂长衫,裹挟了秋霜露浓后的绝厉,唯他清癯身影立于湖边不动。只那一双眸,由明渐转了黯,氤氲入水波间,再寻不至踪影。
“太子,天凉了,加件长衣吧。”一声娇弱,忙见得颜蔚瑾随声落下便往安陵历弦身上披了衣氅,睫眸软下,轻声诉他。
“你怎么来了?”他一惊,微将眉心半蹙,语气含了责怪,似是不喜。
“我……”声渐由嗓间漫出,颜蔚瑾忙低了额去,声音愈发低不可闻,“妾看着天变了色,怕太子一人在这受凉……”
秋风卷下,漫过那一声入耳,却生生让安陵历弦一抖,心下如数化了暖意。
“唉。”终是轻叹出一口气来,安陵历弦忙解下风氅披在她身上,暗哑道,“自己都穿不好,天凉,你快些回去吧。”
“太子……”眉梢忽挑,颜蔚瑾竟是一滞,余光斜上那夔纹风氅,心下只觉一阵暖流,“妾不冷……”
“蔚瑾,辛苦你了。”眸中一痛,安陵历弦竟觉眼前的她像极了年少时的洛明辰,乘风再次漫下时一忙展了长袖握住她的指尖,是层层的暖意,“这些年……”
喉头一紧,他竟不知如何再言。这些年,他一心为她,然这个名为颜蔚瑾的女子却只念他一人,不知此情,如何要还,如何还能还得清……
“太子,有你这句话,妾就知足了……”紧紧抿下唇际,颜蔚瑾即要落下泪来,迎眸看上却是笑着,“妾甘心情愿为太子做的,不觉苦,不觉难……”
“好,好。”他略一笑,忙将她扯入怀中,清眸漫过婉落湖畔的千丝杨柳,终又低语于她,“这天下快动了,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太子不要说了。”怀中人儿猛一抖,忙依着他额抬目相视,清弱道,“太子登基,妾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怎是做什么,是做皇后。”安陵历弦由着她青丝发间摩挲着下颌处,却也清淡一笑,声如呢喃,“我亏欠你,皇后位却是我唯一能予你的了。”
“怎会是唯一能予……”眉心渐蹙,颜蔚瑾一忙抬额视他,眸中尽化了泪,“一年了,太子为何不……”
“想说什么?”他渐低了眉,唇际却染了一层明霞,淡笑了笑,是于她少有的暖意,“说吧,我都会给你。”
“太子……”泪水终是漫下,颜蔚瑾嗓子愈发紧涩,一忙伸出指尖来抓紧他环住她腰身的手,哽咽道,“瑾儿嫁进太子府一年,太子还从未碰过瑾儿……”
“你——”身子一寂,安陵历弦匿于她发间的呼吸亦慢下半拍。眉眼稍凝,如此寂了半日,终又紧了臂弯狠狠环住怀内的颜蔚瑾,淡道,“今晚,今晚我就要了你。”
“太子……”音落耳,颜蔚瑾惶然抬了目,迎上他深邃的眸子,心下竟是一暖。半晌终又迟迟发了声,隐着哽咽,“妾知妾在你心里并没有她重,妾也不敢比。只是此一次太子万要说话算数,瑾儿生是太子的人,死也是太子的鬼!”
泪悄然而落,颜蔚瑾眸中全是痛,只隐忍如她,终也不敢提及那个名字!
“你想多了。”淡以微笑,安陵历弦却不敢看她,唯瞥了目漫过一泓湖水清波,复而氤氲言下,“爷得不到她,怎般也得不到……”
自儿时一眼望穿,他便知眼前那个丫头永远不是他所能得。她的隐忍,倔强甚至阴冷都是伤,伤着她一遍一遍,却也刺着自己心疼一遍一遍。如今她为人妻,便更不能吐露半语。她究是想要什么,想要什么?凡她想要的,他都能给,然现时他终是看不懂她,或者他从未看懂过她。那个那一夜将他揽入怀中的男人,竟能如此懂她吗?!他不甘,为何全天下只他能懂?!
眸光闪下一丝黠黯色,他却忽一笑,终长叹出一口气来,婉洛湖面,夕阳垂下,蒙上一层淡淡烟霞色,如一世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