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简痕把头往枕头里埋,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睛又闭起来,长长的睫毛只是轻轻抖动就结出了小粒的水晶,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他的确是知道了当年车祸的真相,知道自己误会了父亲,也知道了这几年来父亲在背后为自己做了很多事情。只是,父亲为自己做得越多,他心里就越觉得愧疚,越无法去面对他,因为自己在父亲最痛苦最难过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不但没给父亲安慰反而认定是父亲害死了母亲,而原因,仅仅只是母亲更疼爱自己。
可其实,更爱自己的那个人真的是妈妈吗?
“那……你会原谅伯父吗?我是说,你会见他吗?他很想和你说说话。其实,他也病了呢,杨叔叔说,那天你在雨里淋了一天,他在雨里陪你淋了一天。我昨天都没有看出来,他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在医院里陪了你一夜。不过,还好我有让他睡觉,不然一定会加重的。”说着说着樊羽毅就明白了伯父为什么连睡觉也要握着简痕的手不放的那种心情了。这几年来,他一直只能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能被他发现,没钱用了看他饿着,生病了不能照顾他,被人欺负了不能帮助他,终于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能像以前一样握住自己的手了,那种感觉一定很满足,很幸福吧,所以才会紧紧抓住,舍不得放手,因为怕一放手,就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
简痕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心里唯一的牵挂和担心。
原谅吗?简痕想:不是我原谅他,而是他原谅我,因为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恨了他几年。
樊羽毅等了一会儿,知道简痕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心里虽然很想帮忙让他们父子和好可也只能选择沉默,她相信简痕会比她更明白:他在这世间只有父亲这一个亲人了,而这唯一的一个亲人有多爱他他也更清楚。
樊羽毅拿起相框把它摆在床头柜上,然后看见被自己放在旁边的保温桶,她竟然忘了它,于是跑到厨房去找碗和勺子。
简痕听到樊羽毅离开的脚步声坐了起来,白玉般的脸上浮出了一层悲伤。他想:她是讨厌我了吗?因为我居然会那么对待爸爸?因为我不知悔改?于是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樊羽毅把碗和勺子清洗了几遍,再跑回卧室,打开了保温桶,房间立即弥漫着一股香味。她把里面装的皮蛋瘦肉粥盛进碗里,然后递给简痕。于是看到简痕低着的悲伤的侧脸。
“简痕?”他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知道樊羽毅不是讨厌,简痕便有些开心起来。他抬头看着樊羽毅手里端着的碗问:“你做的?”
“我本来想做给你吃,可是做了几次都做得不好,想着你肯定不吃做得不好的东西,所以这是颜奶奶做的。”樊羽毅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做东西给简痕吃,但她已经跟颜奶奶和戴妍香她们说好让她们教她做菜了。她想有一天能做饭给简痕吃。
“我不挑,能吃就行。”有人肯为自己下厨,不管味道怎么样,他都会觉得开心,因为,在他的思想里,这是表示喜欢和关心的一种方式。
“我能不能把这句话想成是你希望我做饭给你吃?简痕,你太可爱了,想说什么直说嘛,老是拐弯抹角的,我猜得很艰难啊!”樊羽毅把脸凑近简痕,笑得很花痴。
被看穿的感觉很尴尬,可抬起头看着她对着自己发花痴的样子却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樊羽毅看着简痕接过碗低头动作优雅地喝着粥。白皙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之后的羞赧。她忍不住,开口调戏他:“没想到我家小痕痕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简痕无话反驳只好摆出一张冷淡的脸,不愿意理她了。
樊羽毅看着简痕变得冷淡了不觉得沮丧反而觉得很幸福,这幸福是用语言无法描述的。她想:简痕他,是真的有那么一些喜欢我的,至少,在他的心里,我比别的女生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