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爱那个女人！”她徒然尖锐，“你还看不出来吗？公子根本就不爱那个华秋，一点也不，要不是看中那女人还有点用处，公子岂会忍到现在。”染红的丹寇划过自个的脸颊，她声音淡了些，“今夜子时，我会派人放你出去。”
路旁小径上有下人路过说话的声音，她警惕，面色一沉，“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记住，今晚仔细听点动静，若是睡沉了过去，我就管不着了”
我点头，她敛了敛裙裾，从容地走了出去。迎面走来的丫鬟纷纷行礼道，“夫人。”
“公子去哪了？”
“公子正在厨房。”
……
当我满心期待着夜晚的到来时，太阳却一直停滞在天空的中央，仿佛从未动过。我焦虑不安，生怕姜潜这个三日之期，会临时出变故。
身后，传来人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饭菜摆上桌的声音，我以为是红蕊，便没有回头，冷淡道，“我不饿，都端下去吧。”
“你药也不喝，饭也不吃。是怕我下毒？我既然定了三天时间给你考虑，就绝不会提前下手。”
却是姜潜的声音，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慢慢转过身来。
他看着我，“你就这么怕我？”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我怎么能不怕。”
他没有生气，低头摆弄碗筷，放在正中的是一大碗鲫鱼汤，被熬成乳白的颜色，上面飘着星星点点的葱花。他拿起勺子，一勺一勺舀进另外的小瓷碗中，道，“印象深刻的是那次，你被罚去厨房干活，结果在杀鱼的时候把鱼的苦胆挖破了。那时候，我就想，你到底是多笨的一个奴才，连杀鱼都不会杀。”
我一愣，他突然说出这个，还真的令我不知所措。那段往事，我基本已经忘掉了……
他继续道，“我自幼就喜欢喝这个，所以那日厨房端上后，我喝了好大几口，可把我苦惨了。你知道吗？苦胆喝多了，是会中毒身亡的。”
又不待我回复，自言自语道，“我母亲当年就是这样死的……是自杀，熬了浓稠的鲫鱼汤，故意挖破苦胆，每日喝，顿顿喝，最终暴毙。”
我听过千千万万种死法，却没听过还有人是这样死的，惊诧地张了张嘴，觉得此时该说点什么，遂词穷道，“你母亲一定很漂亮吧。”
他轻轻一笑，淡入风中，“美有何用？也只换来父皇一夜承欢，换来我的出世，却换不来她一生所向往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她是贫贱的舞姬，在遇到父皇之前，已经被其他大臣垂涎染指过，早不是清白身。当年，我出生后，更有人异议，说我不知是谁的野种。父皇不可能纳母亲为妃，就连最低的答应位份也不肯给，母亲心灰意冷，而且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下，她想，也许只有自己死了，说不定能换来父皇对我们母子的愧疚，这样在往后的日子，才会对我格外怜惜。”
“母亲死后……父皇果然待我好，渐渐的我长大了，眉目间更似父皇，他就越发疼我，一心欲栽培我为未来储君。”
故事嘎然而止，接下来的事情，我应该都是知道的。他安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把盛有鲫鱼汤的碗放到我面前，“汤都凉了，快喝吧，是我亲手做的。”
我诧异，这碗鱼汤不管在卖相上还是香味上都是上乘，还以为是他家大厨做的。他神伤，“母亲死后，我不知不觉就学好了做这道菜，从此以后，也只会做这道菜。”
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他，反正过了今晚，我就出去了。从此之后，我和姜狄与他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未来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
我轻抿一口鱼汤，入口只觉得醇香，也没有丁点的鱼腥味，他问，“味道怎么样？”
“很好。”我真心赞道，“比御膳房的老师傅做的还好。”
这样说着，却也不愿再多喝，我到底还是防着他，他没发觉我的心思，心情一下子愉悦，给自己盛了一碗，“喜欢就好，你若是喜欢，本王今后可以天天做给你喝。”
天天……听到这两个字眼，握着瓷勺的手猛然一顿，可也是稍纵即逝，我想，快了快了，这一天就快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