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诧然,几分震惊,又有几分……似乎是了然。
我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冤家路窄。我既然要嫁给姜狄为妻,这姜潜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俗话说多事之秋,可夏天未必就不多事。离刚才的事端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出大事,云姜公子明媒正娶的正牌夫人竟寻上门来了。不,应该是姜潜的王妃。
来者女子高雅大方,梳着朝天髻,一身衣裳,用色皆是象征着正室身份的金色与红色,姿色身段,丝毫不亚于那刁蛮任性的司徒钟,甚至更胜一筹。看来还是随了那句俗语,家花不如野花香,诚然如云姜公子这般清俊人物也免不了俗。
“华秋,你怎么来了?”云姜公子在这个正妻面前,说话一下子软了几分气势。
女子翩翩而至,进入厅堂,“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妻子!”
“华秋……”云姜公子一边跟随着,一边示意陈管家遣退所有不相干人等。
我留了心眼,弓着身子窝在房间正对着花园的那个窗口下。夏季枝叶茂盛,花园里各种花草灌木浓密紧挨,很好地将我藏在里面。
“你私建府邸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但是念着你我二人夫妻情分,又想着你是干大事的人,太过束缚怕你不能一展手脚,所以在爹爹面前也总是一直包庇你。可你在家中的时间越来越少,爹都起疑心了。”她走了几步,左右打量了房子里的陈设,“看来花了些心思,比我们的王府都要富丽堂皇。”
“你今日来……”
“放心,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捉奸。”
捉奸二字,委实难听了些,云姜公子微蹙眉,“那所为何事?”
这位名唤华秋的女子,轻扯嘴角,转过脸来时,保持着看不出喜怒的笑容,“马上随我回家去,爹爹有事要和你商量。”
门外,一簇鹅黄色裙裾轻轻耸动着,好像偷听的不止我一个。
华秋眉也不抬,“出来吧。”
那厢顿了顿,黄色裙裾的主人刚想开溜,便被逮住,似乎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方才犹豫地走了出来,正是司徒钟,她近前作揖道,“夫人。”
华秋将她从头到脚观摩了一遍,声音不高不低,“都是伺候爷的,我且叫你一声妹妹吧。”
平日里最喜欢发脾气的司徒钟此时像一只温顺的兔子,不知是装的,还是怎的,低脸看着自己的脚尖答话,“钟儿怎么敢和夫人平称姐妹。”
“有什么敢不敢的,说来,我这个正室夫人委实做得窝囊了些,嫁给爷这么多年,其实不过都是些虚名罢了。还是妹妹幸福,爷来你这里的时间是最多的。”这位华秋夫人真不愧为正室,说话虽含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意,目光所扫之处,有如冬日冰凌,奇寒无比。
司徒钟双肩一抖,顷刻间跪了下去,“钟儿不敢。”
女子间的对话堪比战场,足以见刀光剑影,我从小在皇宫长大,后宫嫔妃间的明争暗斗也见过也不少。可接下来的对话,我却没有心思再偷听下去。一来,脚已经发麻,再蹲下去就不能全身而退。二来,华秋夫人来时的那辆马车就停在这,而跟随她来的车夫和婢女,都被陈管家请去内厅里面歇息用茶了,此乃天赐良机也。
除了华秋夫人坐的华丽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车,上面放着一个大箱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些许杂物,见四下无人,利索地爬了进去。
甚好,我曲膝坐在里面还有空余,又捡了一支小木棍扛在木箱口子上,留下一条细缝,便于我呼吸新鲜空气。我仔细拎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不多时,云姜公子和华秋夫人果然走了出来,司徒钟和陈管家免不了说一些道别的客套话,无非“一路小心”之类云云,我听得不胜其烦。
好不容易马车开动,拉着我这辆小车的车夫,也虎躯一震,猛地坐上车头,愣是让我在箱子里如一颗葡萄似的跌上一跌,待我拍拍心胸再次坐稳,车夫抽了鞭子,轱辘轱辘地稳当出发了。
此去目的地,路途远非我想象中的那么近,我熬了三四个时辰,早已饥肠辘辘,箱子里又闷热,脸上汗水滚滚而落,身上亵衣濡湿地紧贴着前胸后背,好不难受,最后不知怎的昏昏沉沉睡去。
我庆幸自己睡过去,好打发了这漫长的路上时光。醒来,是因为感到自己所处的箱子正在被人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