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棵枇杷树长得极好,果实肥硕,黄里透粉。
我与武儿个子小,就站在树下,萧子鹤带着几个身手敏捷的奴才爬上树去采摘。不多时,便摘了满满的三大箩筐。
一筐赏给萧子鹤,一筐先冰镇着留给我带到姜国,一筐则给武儿吃。
夜色渐暗,乌雅留我和萧子鹤在衍庆宫用膳。
萧子鹤借口家中有事,不予多留。
我则不见外地留了下来,大快朵颐地用过了晚膳再走。
歇息前,心系一事,思来想去还是招来了在衍庆宫伺候的管事嬷嬷。
“帝后关系可和睦?”
嬷嬷恭敬道,“皇上和皇后感情很好。”
“本宫问的不是这个。”我到底是个姑娘家,对这种事情也是不甚了解,憋红了脸,低声问道,“皇上和皇后可行过房事?”
嬷嬷抿嘴笑道,“当然有过,大婚当夜留红的帕子,是老奴亲自验收的。”
我面色一沉,“帝后和睦是好事,可是皇上年纪还小,本宫怕皇上万一沉迷此道,而荒废了国事,那就不妥了。”照月国历代君王均不长寿,一来也是因为操劳过度,二来,怕是年纪轻轻就沉迷女色的缘故,本来身子就未长全,却又是三宫六院,如何吃得消。
嬷嬷明白我的意思,忙道,“公主多虑了,皇上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放心了许多,“还得嬷嬷多照看着点。皇上还年轻,皇嗣并不急于一时。”
“老奴明白。”
嬷嬷已退下多时,我睡不着,又斜靠在榻上看了会子书,正想要熄灯,忽听得窗外有人舞剑的声音。
离这里应该有些距离,可我听得真切。剑法凌乱,像是心有郁结而不得宣泄,故而乱无章法。
想喊来合欢去瞧一瞧,看是何人在殿外舞剑。想想,还是罢了。
第二晚、第三晚,那人一直在那里舞剑。
我出嫁前的那个晚上,舞剑声一直从黄昏响彻到天明,中间从未停息。
翌日,我黑着眼圈醒来,合欢吓了一跳,着急寻了两个冰袋过来给我敷眼。她早我一个时辰起来,已经穿戴整齐,穿着新裁制的鲜艳衣裙,眉眼也修敛过,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她要随我一起嫁去姜国,打扮自然不能寒酸。我很满意地看着她,又赐了一对珠花给她戴上。
我端正地坐在凳上,任由一帮人摆布。先是几人伺候我穿繁缛的嫁衣,再是几人蘸着玫瑰花汁给我梳理发髻,又有几人跪在地上给我染丹寇。
武儿早已在门外嚷嚷着要进来,被乌雅和几个老嬷嬷无奈拦着,声称要坏了礼数。
脚下是余氏做的绣鞋,果然非常柔软舒适。我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到那一人多高的菱花镜前。指甲上的丹寇已经干透,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戴着富丽堂皇的凤冠,额前,一袭流苏倾泻而下,挡住眉心的莲形花钿。
我欣赏镜中盛装的自己,一时怔忪。
想不到,我出嫁时,我的父亲,我的娘亲,我的兄弟,皆不在身边。
一直以后,我都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守候在武儿的身边,却忽视了,自己不过也是个孩子。
如今,我也要嫁人了。
一行清泪蓦然落下,我仰起头,笑道,“就让皇上进来吧,让我们姑侄俩临行前再说会话。”
“姑姑!姑姑!”武儿像个孩子似的扑到我的怀中。紧跟而来的乌雅笑着俯身行礼。
我嗔道,“在你媳妇面前这般撒娇,成何体统。”
武儿皱了皱鼻子,“武儿舍不得姑姑远嫁。”
“姑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吗?”武儿不信,“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姑嫁人之后,怕是要忘记武儿了。到时候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更加记不起武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