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之中,且不容半分沙粒间隙,何人皆不能随意忍受将爱均洒,平分雨露。
方才锦姝还如胭脂马般刚烈,然如今却淡下来。锦姝抬眸,眼神里含着些许无奈,她深知爱一个人,太难、太难。锦姝道:“臣妾无话可说。”
轩承胤没想到她又是忽如其来的冷淡,心中横生悲凉,就这么不含情绪瞥见了锦姝一眼,随之从她薄肩边擦肩而过。留下锦姝独自一人,背对这金碧殿堂。愈发荣华,愈发落寞。
稍过些时日,轩承胤时而宿在宫中妃嫔寝宫,时而伏在天元宫龙案上小睡,但几乎不怎见锦姝。而锦姝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宁愿孤寂至死,也不愿上前向轩承胤低头。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是锦姝。
轩承胤下朝回来途中还对桑怀提起,说,锦姝从前还倒与自己恼,有着人气儿情绪;如今的她,不怒不恼,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桑怀听着不好分说,便只能作为臣下轻言几句。
朱窗外,冬雪漫天在晶黑色天幕之下缓缓飘下,清晰可听见窗外风声如厉,不绝于耳。天元宫寝殿后方怒放的玫红冷梅,在此时此刻开得分外妖娆艳丽。雪梅斗艳,宛若九阙上飞临的仙子,高贵绝尘。又仿佛燃在冰雪时节的一簇火种,落在黑幕白雪之下许许绽放生机。
已至深夜,锦姝毫无睡意,身着墨蓝色绣海棠花金丝织锦长袍宫装,颈间围着厚厚的雪色貂毛围脖,即便如此,她也抖了抖,深觉寒冷。独自一人穿过两间大殿,行至轩承胤批阅奏章之处。
天元宫。沉乾殿。
沉乾殿内,灯火通明,朱色龙烛下,只见一墨底金龙纹长袍男子提笔疾书。他头上又是一支琼玉簪子簪着,宽阔双肩搭地墨色狐裘肩披蕴着淡淡暗沉光泽,威武之自成,雄霸之风华。他身影落在烛火对面,微微闪烁,显得有些孤寞又有些落寞。不一会儿他便缓缓垂首,伏在龙案上睡着。
夜风更甚冰寒,锦姝回殿取了貂裘大披风来,一手抱着貂裘,一手轻轻拈起裙裾轻手轻脚走至轩承胤身旁,伸手为轩承胤轻轻披上披风。接着又去茶水堂烧水为轩承胤泡枸杞桂圆红枣茶,见他从前好饮浓茶,也不少被自己几番好说。
这枸杞桂圆红枣茶最适宜在冬季热饮。枸杞补气,桂圆养目,红枣生血,一一各有所长。
天元宫煮雪楼茶水间的值班宫人倚着一红梁便痴痴而睡,锦姝不想惊动太多人,便自己点了一盏白瓷莲盏宫灯,自己烧了水,寻了食材泡茶。颤巍巍一番捯饬,在倒水时不小心将自己烫伤竟也毫不在意。这时的她,只顾着关心轩承胤,全然忘记了白日里的针锋相对。
她知晓轩承胤不过小憩一会子,醒来便接着批阅奏折,身旁有杯热茶也倒是极好的。接近年关,每每这时刻他便忙得不可分身,不分昼夜。
锦姝还将手炉换了新,包好锦帕放在轩承胤腰身后,她晓得轩承胤每日长坐批阅奏折,年纪轻轻便落下了腰疼的毛病。从前轩承胤在正阳宫时,便时时让锦姝帮他捶打按摩。
她也是拿了几颗核桃在他腰上揉来揉去,拧着眉头埋怨:“瞧皇上年纪轻轻的便一身毛病,若老了,好不拖累臣妾,当真是个麻烦。”轩承胤见她偷懒不说还埋汰,斜睨她一眼,冷道:“宫里的妃子有的是不嫌朕麻烦。”
锦姝讥诮笑着:“来,皇上,且帮臣妾把核桃剥了,臣妾饿了。至于皇上说别个宫的妃子,臣妾以为,她们根本就不晓得皇上有这毛病,因为如皇上这般要面子有话少冷酷的人,总是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力拔山河……”
随后,便听见核桃在轩承胤手中碎裂的声音,还看见他那淬了毒一般的目光如箭一般的射过来。
锦姝离殿时又将侧面朱窗虚掩半分,因她忧心炭盆浊气将轩承胤闷坏。想着想着又挽了云袖去了后殿,折了数枝淡粉色冷梅放在闲置的青瓷瓶里。锦姝抱着青瓷瓶,将其置于轩承胤龙案下方那首金麒麟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