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承胤看了一眼她,方才的柔和笑意,如今已无了踪影,淡淡道:“陪膳。”只听轩承胤粗放了一口气,空气好似在一刻凝固。之后轩承胤沉默,锦姝背后生出寒气来。这天元宫已是深厚阴沉,还要在如此宫殿里受如此寒气,可真真让人胆颤。
锦姝起了玉筷用了几口后便道:“臣妾不思饮食,如今已觉甚好,若皇上无甚事,那臣妾便就此退下。”转身时又顿了顿:“臣妾倒是忘了祝皇上皇后龙凤合鸣,乾坤和调。那日臣妾让皇上将苏门氏一并纳了去,没想到皇上动作如此之快,倒真真是让臣妾无心插柳柳成荫,成就了……”
啪的一声,洁白素纹的玉筷在轩承胤的手中断成两节。锦姝霎时收了嘴。
轩承胤冷声道:“朕何时准你离开的?”锦姝不曾回他,轩承胤本来阴沉的脸,突然又笑了,那眼波柔和的似春池:“朕倒是闻着一股酸味。”锦姝不敢看轩承胤这般鬼魅充满诱惑的眼神,别开了脸道:“酸味,倒是有股膻味,这羊骨汤不甚好用。”
彼时入冬,天幕早早玄黑下来。
不时,浩瀚墨空中尚有闪烁星辰挂在遥远天际。寒风阵阵,呼啸不止。锦姝拢了拢双肩火狐狸毛夹袄,似有颤抖。御华台修建在天元宫顶高处,四面通风不设木窗,每逢风起,甚为寒冷。
轩承胤命人撤了早已冷却的佳肴,迟迟不肯让锦姝离开,他幽幽道:“可是倍感风霜冰寒?”锦姝怔怔看着他,一如既往的要强。她清楚,轩承胤故意的。两人再一次对峙,御华台上风声渐起。
轩承胤苦涩而笑:“可知此时此刻,这天气就如朕的心一般?”锦姝回他:“你的心风霜冰寒,我的身风霜冰寒,可不公平吗?”轩承胤走近她,两眼定定看着眼前人:“你今日又是为哪般?”
锦姝倦了,她神色疲惫:“皇上何必苦苦追问一女子小小心思,她生气也好心酸也罢不都是取决于眼前人吗?”
轩承胤贵为一国帝王,心思是何等缜密细致,但唯独将这眼前女子毫无计策,更甚不知她此时此刻又在心伤何事。既然如此,计上心头。
轩承胤再上前一步,温暖的身体拥抱住锦姝,他道:“看不透你的人只好拿住你的人。即日起,与朕同寝天元宫。”话毕,嘴角滑过一丝狡黠笑意。
而锦姝瞪大了黑曜星眸,觉得或许是自己有听错。他为何如此……忽的,轩承胤感觉锦姝全身重力倾注于己身,眼眸紧闭。他稳了稳脚跟,眉头再次深拧:“来人呐,宣太医!”
次日,北朝迎来敬帝定元七年的第一场鹅毛大雪。
七年鹅雪,吹进一阵冬寒。
一夜将去,万里河山如雪色云妆,飘渺素阙,万重高楼。九尺宫阶,碧色退淀。碧霄退云,雪后初阳定在浩瀚蓝空,照耀着帝都城巷陌亭台。雪融成水,地面阴寒潮湿,但却不曾阻挠北朝百姓外出庆瑞雪。
北朝皇宫在泱泱冬雪之下,焕然一新。雪瓦朱墙,龙腾凤阙。御花园中,总有冷梅妖娆冷冽,寒香圈绕。园中冷梅花颜玉貌,云缎羌红,妃色鹅黄……万梅斗艳,怒放冬园。
路过宫人,垫脚抬首嗅那芬芳沁人,偶尔于万梅园中含笑打闹,惊落梅朵落雪,消遣一地香若。香气幽幽,传遍整个大内,清冽,清新。
这就是梅花,不是那一任群芳妒的春园之花,而是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精灵,守护着这关于梅国的传说。而仅有着飘散天地的香气可以寄托这些深宫嫔妃向往宫外生活的,向往自由的情怀。
天元宫中,轩承胤方下朝回来便匆匆赶去寝殿,此时锦姝已大醒。
昨日晚上,锦姝突然晕倒,急了轩承胤宣来太医诊治,还痛斥正阳宫宫人,如今月眉一等都还在正阳宫等着领罪。当轩承胤抱着锦姝回寝殿时,便有小宫人唧唧喳喳上前道:“莫不是娘娘有了身孕才晕倒的?”
恼怒的轩承胤顿时一愣,微怔的看着床前的阖眸昏睡的锦姝,惊讶后压抑着心中万分激动,忽的生了许多滋味来,似笑非笑,似痛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