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姝扭头望向月眉,淡红双眸中精光四射,华彩洋溢,她笑着:“说的极好,本宫怎么忘了这茬。父亲来信,今日家中有要事,故此进宫一事便由作罢,如此本宫便省得时间。”
当月眉看见锦姝那黑曜石闪烁的眸子便已心中明了,她的性子又岂是容易阻拦得了的?锦姝匆忙之中连宫装也未有换下,孤身出了正阳宫往冷宫方向去,月眉在身后碎碎念着:“娘娘前些日子还对自己反省定罪,这些里便又是抛下宫规窜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黑天空下飘起了银白雪花。寒风如刀锋撕颜剔骨,锦姝手执一把金木彤花油纸伞,披着雪貂披风与积雪步履匆匆行在宫道两旁。宫中院落两道,已是白雪皑皑,枯木林立。长廊起风,吹起雪色披风露出莲藕色的宫装来,两人飞梭于宫廷。
时下,少有行人出没,天色阴暗得想老妪的昏暗的双眸,落在深邃苍灰的宫廷四角里。
冷宫离苑下伫立着一雪袍男子,光是见到背影便已觉得有遗世独立般的风华模样。他静默立于冬雪寒冰之下,右手打着素伞。雪花簌簌的落下,在伞沿外形成了一个浑圆的雪圈。落雪坠在枯树残丫上会产生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错觉,却少了灵动发芬芳,雪衣男子正好站在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虚幻境之下。
他风华无双,宁和平稳的冰眸,凝魄望向那残破的离苑,似乎含着淡淡的悲伤:“我终究来晚矣。”浅淡的话语却夹带着铭刻的失落与寒意,吹在风里,许许散开,只听得落雪簇簇坠地之声。“臣月不曾来晚,一切方好。”心伤入深的尹臣月心神游离,武艺高强的他根本没有发现锦姝早已站在身后。
锦姝手中的油纸伞早已坠在了雪地里,染上了洁白的落雪。
她静静的在雪中压抑着自己的心情。雪色风华,开得刚刚好。尹臣月猛地回头,静和淡雅的冰眸微微张大,心,同样是在天地一颤:“你……”锦姝不等他犹豫便说:“既是将我当作朋友,为何离别一行,都是要别人告知于我?”
积雪将两壶从正阳宫浮花树底下才挖出来的浮花酒放在雪地后,便悄悄离去替二人望风。锦姝蹲下打开酒坛子后,笑盈盈的将一坛子浮花酒递给尹臣月。
尹臣月双眉微微打皱,可见一小小的川字纹:“这寒夜鹅雪孤寂,但有阿锦饮酒作陪,我尹臣月的离别又岂会孤苦?”说完两人便随意坐在离苑宫阶上,开了埋在浮花树下最后一坛子酒,没有酒杯金樽,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
随后尹臣月晶莹的冰眸里倒映着霜白的月影:“其实,阿锦,你能来,我便心满意足。”锦姝红唇愈发妖冶的猩红,许是借着酒的缘故:“我锦姝视你为知己,若不来,岂不愧对好友?”
锦姝与尹臣月倚在冷宫离苑的台阶上,仰面看着雪停后静谧漆黑的墨空中浮现了霜色皎月,此刻甚为明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渐是,锦姝也微醺,脸颊偏生了两朵酡红的云:“你这是要去哪个国当官啊?”醉意乱语,复了她本来的禀性,不过,倒也可爱。
尹臣月酒量见好,在一旁道:“是去天兆国当皇帝的儿子。”尹臣月也问锦姝未来的打算,锦姝傻笑着道:“早早的便厌烦宫廷争斗,我倒是想带着很多很多的银子,背着行囊,游历天下,自由自在。等那天轩承胤厌烦了我,我就一把火烧了正阳宫,然后让黑曜带着我飞出北朝皇宫!”
锦姝醉话把尹臣月弄得呛了几口酒:“你倒真是会幻想,若真是有那么一天你千万要记得到天兆来找我。”锦姝抢过尹臣月手中的酒:“找你?找你干嘛,找你给盘缠吗?”两人相望一眼,顿时大笑。
尹臣月倒也有些微醺了,两腮酡红,他笑着:“总之你定要记得来寻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锦姝斜睨他一眼:“我知道,你是皇帝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就是这南方天兆的君主。”尹臣月瘫倒在台阶上,风吹枯枝散梨花,他伸手去接,雪花落入掌心瞬间融化成晶莹剔透的水滴:“无论我是谁,都是你认识的尹臣月。”
尹臣月又说:“阿锦,定要记得来寻我。”此时的锦姝已烂醉如泥了:“记得,到时候我就在你的天兆国帝都开一家酒馆,再请你豪饮。”尹臣月点头:“好,那时候我就去把酒馆包下来,与你痛饮三百杯。”两人躺在宫阶上,迷迷糊糊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