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尹家府邸之后,锦姝便随陈印回宫,虽然在路途中锦姝也曾想过设计逃脱,不再回皇城内廷,但,如此一来定会牵连家中上下,还有陈印的安危。如此思索,锦姝便也无再多做幻想。
马车一路颠簸,外面悬挂的铜莲宫灯晃悠不止。回宫路上锦姝满脸沉重,仿佛深宫的颜色。陈印似乎发现不对劲:“难道在宫外还未顽劣够?”锦姝抬首起来,蔑道:“才不是。”陈印到看不出来有何心情,毕竟他非女子:“那就好。”
之后便没有下文,接着就是死寂般的沉默。锦姝喟叹一气,半阖星眸道:“今日分别,以后愿莫再相见。如此便可少生些事端,北朝王爷,敬帝宫人。”锦姝哀怨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墨发:“摸摸你的头就当告别吧,我进宫时我家大黄也极为不舍,我也是这样摸摸它的头的。”陈印脸色顿时黑下来,瞪了锦姝一眼又一手打掉锦姝的手:“拿开。”
锦姝又突然转哀怨为笑容,撅着蜜桃似的双唇;“摸一下又如何,又不是龙头。”陈印斜睨他一眼,唇角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终于行至南宫门。为了掩人耳目,锦姝先下了马车,陈印后行再下车。锦姝晓得陈印的北朝王爷,若然,他一小小宫女如何能自由初入宫门,再从宫外安全回来。
在宫外锦姝便已换好莲色素纹宫女冠服,头上的宫女冠则是戴得歪歪斜斜。她尚未回到雨花阁,就隐约听闻里面的哭闹声。心中一沉,立马凝神屏息起来。锦姝暗自揣测,里面怕是人不少,而且来者不善。再次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回到这个牢笼,便告诫自己不能莽撞,悄悄走进偷听。
听闻雨花阁内有人高声:“给本宫说实话,锦美人到底去哪里了?”一个小太监颤颤巍巍回答:“回娘娘,奴才真的不知,锦美人自移居雨花阁一直恶疾缠身从未见美人出阁来过,宫里一切事物都是积雪姑娘在打理。奴才知晓的仅此这些。”那女声听起来格外尖锐:“哼,怕不是去偷白衣情郎去了吧?”
阁中突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要知道,宫妃通奸,祸及九族,谁也不敢妄论。诸如此事,以前便曾发生过。同样的,都是宫妃通奸。此后便是与这相关的话语措辞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皆因那场浩劫。
锦姝听见积雪的声音:“娘娘,此罪谁也担当不起啊。是要灭九族的,积雪可用向上人头保证,锦美人绝非柳美人话说之人。求娘娘宽恕啊!”尖锐女声轻笑,尽是轻蔑:“呵呵,你的人头能做何凭证?来人呐。给本宫打这刁钻的宫婢!连同雨花阁内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都给本宫狠狠的打,直到他们说出锦美人所在之处!”
锦姝在门外听得惊心动魄,接着就是不绝于耳的耳光声。心,猛烈的跳着。但此刻绝不能软弱退缩,不能让一群无辜的人为自己狭隘偏执犯下的错误所连累。这一切事情皆因自己的任性妄为而起。
锦姝鼓足底气大步跨进雨花阁,福祸如今都是躲不过的了。
她第一眼所见便是台阶之上那穿着极为华贵的妃子。朱砂色金丝碧鸾纹隽云拖地锦裙,玄紫烟罗描花云影外罩宽袍。云鬓高束,珠玉满髻。云鬓中央盛开一朵血色红莲,妖娆火辣绽放着。发髻两侧的鸾凤吞月坠玉金步摇,坠齐肩金色流苏。一支斜插的牡丹嵌红宝石云纹底座金簪,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显现耀眼光芒。
眉间一朵凤鸢花钿,点燃她本就精光缜密的双眸妖火,一双凌厉狠绝的眸子也正好盯着突然闯入雨花阁的锦姝。锦姝镇定走到人群中间,莲步稳稳生风:“不知是哪位娘娘造访臣妾的雨花阁?”她眼神稍作收势,嫣红艳丽的面庞高傲,未做开口。她身旁的宫女大声喝斥:“放肆,此乃后宫第一人,淑妃娘娘是也,你这小小宫婢也敢造次!”
锦姝幡然醒悟,原来是宫里盛传最为狠辣的顾氏,占萱。人称后宫狠辣第一人的淑妃娘娘。手持凤印,位同副后。
锦姝不卑不亢:“臣妾雨花阁锦氏,并非宫婢。”淑妃顾占萱从锦姝步入宫门那一刻,眼神就不曾离开锦姝。她的眼神最先是迷离再是惊恐,再而平静。暗自推敲,深邃奇异的面容难道真是北朝人?淑妃不再细想,这深宫诸多事都容不得你去细想的,她照样面不改色,如同平常。
顾占萱起身拂拂自己华丽绣凤嵌珠的衣袖,冷色看着锦姝:“即说你乃宫中妃嫔,那好,本宫且信于你。可为何你身着宫女冠服?”锦姝看了看两边的宫女奴才们,心有不忍:“还请娘娘先让手下停止惩罚,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毫不知情。”
淑妃微微抬手,他们便停手了。淑妃大挥衣袖突然疾言厉色:“本宫说了要你们停下吗?给本宫狠狠的打!”锦姝见此形状急忙跪下,双眼低垂不看顾占萱:“娘娘饶命,这一切皆是因臣妾而起。臣妾之所以身着宫女冠服是因为,是因为……臣妾生性顽劣,觉着宫装华丽且约束甚多,故此穿了一身简洁衣着,还望娘娘宽恕。”情急之下也不晓得是否合乎,忙于开脱,慌着救这雨花阁一众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