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沣柔言道:“是呀,瑶台地势颇高,依势而建,入夜观星,如触手可及。登高望远也是极佳的。早前住的好像是玉芝夫人,失宠之后便荒废了,现在也是空着呢。”
定定的望着那远处的重檐,心里竟有了一丝别扭的感觉。手渐渐失了温度,尔嫣便道:“阿离,好冷。”
元沣捧住尔嫣的手,轻轻的搓了下,然后道:“你的手这样凉,咱们快回去吧。”
两人步下城楼,一同回了未央宫。
礼部很快择了好日子,定在了腊月初二,也不过十来日的光景,太皇太后竟是这样的急。
为了宽慰尔嫣,元沣吩咐人将柳夫子接入宫中,也好让尔嫣有个伴,心里也不至于太难过。
德昭元年,腊月初二。这一日很快便到了。
下了三日的大雪也终于停了下来,天地之间,早已是白茫一片,银装素裹。
骤雪初霁,连日头都好像离的更近了一些,分外地清晰,格外地耀眼。日光虽好,却好像被飞雪冰润过似的,照在人身上,也丝毫不觉得暖意。
远处的仪仗,犹如墨渍,有序的排成一队。礼部大臣,内监宫女,皆是浩浩荡荡。
喜庆的乐声随风而送。
隐约听见宦官阴柔却不失嘹亮的声音穿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柯氏素吟,清白流庆,丕昭淑惠,臧嘉成性……曾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正一品贵妃,赐号愠,赐瑞禧宫。尔其懋温恭尚祇,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此……”
柳墨看了看尔嫣兀自出神,便淡声说道:“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1)。听闻这位愠贵妃的母家是为保从前的阮贵妃而被抄家治罪。如今得以平反,太皇太后赐的‘愠’字,倒是有些意思。”
尔嫣闻言,微微皱了眉,道:“忧心悄悄,愠于群小(2)。太皇太后如此,亦是警告,为授命于皇,即便命运多舛(3),也不可心生怨恨。”
柳墨微微一思,便道:“身处极位,亦有许多无奈。迎一位孤女进宫为贵妃,除了打小的婚约,更是为了彰显皇恩,柯家虽只剩了一位孤女,却依然荣耀。新皇登基,朝中定有浮动不安,如此也算是安了那些人的心了。”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有时,这后宫便是另一个朝堂。”
尔嫣望着那人群中一抹紫红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便是愠贵妃了吧!离的有些远,尔嫣瞧得不甚清楚,可是却仍用了十分的力气去瞧。那就是日后与自己共侍一夫的女人,她并不是结束,而只是开始。
尔嫣只觉得有些无力的疲惫感,这次为了稳固朝堂,是出于无奈,而封了愠贵妃。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又会是为了什么样的无奈,充裕后宫呢?这次是贵妃,下次是什么?夫人?婕妤?容华?或是贵人呢?这不过是开始,便让自己累了……
身子一转,雪白的银狐锦裘融于雪色。
柳墨看着尔嫣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首望了一眼远处的仪仗,便举步随同尔嫣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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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至《论语》,意为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恨,表示品格高尚。
(2):出至《诗经·邶风·柏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意为忧思萦绕心如火烧,怨怒憎恨来自群小。遭遇痛苦已经很多,受到侮辱也已不少。
(3):[chuǎn]指不顺,不幸。命运充满不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