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王对于我发出的嘲弄,仅仅是漫不经心地笑笑,“随你怎么想好了,总之今日言尽于此。”
“王爷。”我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不看场好戏再走吗?”
“好戏?”他不屑地挑动俊秀的双眉,这次他没有再回头,“既然是好戏,那都可以看,难不成一定要和慧嫔娘娘共赏,才有好戏可看吗?”说着他已是渐渐地走远。
就在这时,前朝的冰璃宫方向,在宴饮结束安静下来后,又一次喧阗沸腾起来。我细细一算时辰,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了。
新宠叶芳怡,擅自踏上皇帝专为娉妃所建的碧玉台作舞,所为亵渎娉妃,令龙颜震怒。此事一发,她大势已去,失宠是必然了
她会如此无知,只因为我曾经看似无意地说道,凌波舞之所以谓凌波,是要在水上才能尽显舞姿的柔美。碧波之上,步步生莲,这才是惊为天人之舞。
前面在怎样混乱繁闹,这里依然还是寂寂的,恍如置身事外一般。我幽娴地俯身,身上粉色攒金银丝线绣的重重莲瓣衣衫,珠络相撞摩挲出细碎的丁玲声,随手拾起一瓣凋残的木樨花,心中不由道,那么快就零落成泥,这本无知的花木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吗?”韶王的手指向冰璃宫的方向。
“真是不自量力,妄想凭着一支凌波舞就起势。皇上不过随口地赞一声她舞跳得好,叶氏就这么快得意忘形了。”那朵柔软的木樨花,在我的护甲下瞬间碾碎支离,失魂般被风吹了出去,我冷傲地抬头,“看一个跳梁小丑无知地表演,难道算不得一场好戏吗?”
韶王的眼眸深沉得如两潭墨玉般的漩涡,许久他才笑道:“难得慧嫔娘娘喜欢看戏。只是台子虽只有一个,但戏子却是时常在换的。慧嫔娘娘莫有一日也成了那台上的戏子,演着自己也觉得滑稽的戏码,任由他们耻笑着戳脊梁骨,说成是跳梁小丑。”
“多谢王爷提点。”我自负地一笑,“这宫中,不,这台上,有的是像唱戏的戏子,怎么也轮不到我要以娱众乐,王爷,您说是吗?”
韶王走后,黄缃才慢吞吞地端着一碗醒酒的青梅汤过来。
“去了真久。”我伸了伸腰身,“酒早就已经醒了,醒酒汤就免了吧。”
“主子是真真地爱折腾人。”黄缃半带委屈道,“奴婢可是为主子在风口上站了半天,一分都未敢懈怠。”
我接过青梅汤,浅尝一口就皱了眉,忽然想起我与颜卿一样,都是不喜酸的东西。
黄缃恭顺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终于启唇说道:“主子刚才是有意的吧。”
我看着碗中一汪莹澈的碧汤,浅声道:“只要有人受用就行了。”
黄缃吃吃掩口而笑,“韶王可是受用的那个人吗?”
我笑而不答,韶王虽说不会扯我的后腿,但是他对我心怀怨怼,难保中间不会横生枝节,在我大事未成之前滋生不必要的事端。
所以,我仰首看见月已从昏瞑的暮云中悄然而出,清辉幽幽,所以他最好是可以离开帝都,为着一个人离开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