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漠漠烟如织5(2 / 2)

“唉,别去。”我忙不迭拉住他一侧的箭袖,阻止道:“此事心中明了,睁只眼闭只眼即可,你又何必非要去惹她?阿紫的脾气我清楚,她最憎恶的就是有人挡她路,不过我并没有说你斗不过她的意思,只是没必要的麻烦,犯不着惹上身。”

奕析又重新坐了下来,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担心慧妃会因此对付我?”

我莞尔一笑,说道:“还有一句良言想奉上,不知王爷想不想听?”

我见他应允颔首,正视他说:“现在胤军主将之位暂悬,如果你不想接这种烂摊子,就找个法子赶紧回避了。否则等到芋头砸下来的时候,你别嫌烫手。”

奕析笑而不答,我带着三分怨气道:“你看这里一个个的,古均玩军妓,南霁雪嗜好娈童,身为将领还在军营中带头酗酒,这样不是烂摊子是什么?”

“可是有太多事身不由己。”奕析笑得带出几分疏狂不羁,“那么你觉得这样开战,胤朝有几分胜算?”

“我不知道,也不想说这个。”我坐得久了,身下石头上的凉意慢慢地渗透上来。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北奴?”奕析换了个话题道。

我思量一下还是将我假死的事说了,他静默地听完,低头看水时,深澈的眼底映着碎钻般细微的光芒,一缕头发拂过挺秀的鼻尖,他轻叹道:“其实我很后悔,也很自责,如果知道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以及你受的苦,当时无任你怎么说我都会带走你的。”

我闭着眼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那晚充满血腥的截杀,在繁逝中我折辱尊严地苦苦求绮娅放过我的孩子,注定会成为我此生最阴晦,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过去了……”我梦呓一般地说着,手忍不住颤抖着想覆上小腹,那里到现在还是隐隐作痛,我克制心中激荡的情绪,朝他绽开笑意说道:“你知道的,除非你用强,否则我绝不肯自愿离开北奴。”

听见“噼噼啪啪”的一阵声音,一些石子被踢了下锦溪,浅银光泽的涟漪圈圈地荡漾开,其间若有幽邈的声音传来,“我就是太由着你,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从不想勉强你去做什么。”

他凝视着我一时的失神,“那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身份都没有了。”我有些黯淡地说道,我于北奴,孑然而来,孑然而去,我既然是一个已死之人,胤朝是回不去了,历历往事恍如附在心镜上的尘埃,在这样蒙尘的黯淡中似乎生出一线光亮,“这样倒也是一身轻松,王爷不是说了吗,九域之中,不仅仅是胤朝与北奴的天下,我终归还是有自己的去处。”

“那个经常来店铺的怪人是你安排的吧?”我问道,“其实那天在浣衣溪你就已经认出我了。”

奕析点头,“你跑过去捡那件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但是当时你看见我就跑了,我知道你不想见面,我也就没有贸然上去相认。”

此处远离营地,一个个帐篷间燃烧的篝火朦朦胧胧,像是要睡着般。这里风过之处,黑魆魆的树丛野草瑟瑟,唯有星月沉落在一匹锦缎般的水上,清泠的幽光点点。

久违的宁静却不能让我感觉心境的宁和,随手想扯起一根漫生在手边的草叶,奕析却是迅疾地夺过我的手,说道:“小心,这里的草都长了锯齿,手碰上去很容易割破。”

我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关心,平静要将手从他手心缩回来,腕上一道深褐色的伤疤就猝不及防地暴露出来。

“是割腕时留下的?”奕析看着它问道,“痛不痛?”那样的神色含着一丝悲恸,像是在疼惜我在北奴所受的磨难,令人心折。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倔强地别过脸去不看他,语气淡淡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兵营,目光中似有落寞流露,“夜深了,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