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消翠减物华休4(2 / 2)

听我云淡风轻地说着往事,绿萝神色却是有些窘迫,“宜睦公主……”

我不着痕迹地打断她的话,“姑姑可是累了吗,还是回房吧。”

就在我们转身朝回走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颜颜。”

我不用转头,我就知道是他来了,绿萝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自己拢了拢披着的外裳就低调地走了回去。耶历赫像是比往常要憔悴疲惫一些,原本如鹰隼般锐利清亮的眼神此刻也有些黯淡无光。

“颜颜,从那次之后,难得在看见你笑了。”他靠近我,想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收敛笑意,往后退了一步,他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有一瞬间僵硬在半空,他似是笑得自嘲又无奈,恳求道:“颜颜,求求你,不要又想以前那样对我好吗?”

我面无表情地别过头,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只是有段时间,你自己觉得四年的等待可以打动我,你自己觉得体贴入微的好可以软化我的心,你自己觉得我对你心生情愫,仅此而已。”

如此无情的话从我嘴中说出,滑如走珠,竟没有一丝的滞碍,可是我的冷淡与平静深深刺激了耶历赫,他像是什么都顾不上般,出手一把将用力我抓住拖到他眼前,浅蓝色的瞳仁周围丝络般的血丝缠绕,又因着心意激动而根根扩张,我抬头桀骜不驯地回视他,许久他艰涩地笑出一声,“你看我的眼神没有变,还是与五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心甘情愿地给我?”

我垂首不回答,他却是强迫我抬头与他对视,神情中像是在隐隐地期盼有一丝,哪怕只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我心一横,既然事已至此,我跟他连表面的祥和夫妻也做不成了,倒不如说得再绝些,也好断了他的念想,说道:“是为了不辜负我爹爹四年辛苦的劝导。”

他的脸色如颓败的秋苇般苍白,几乎咬着每个字问道:“是你父亲劝的你?”

我点头,我跟他之间从来就未牵扯进感情,倒是都与别人有关,五年前我因对奕槿绝望而同意远嫁和亲,后来我又因受了父亲的劝而回到他身边。

他眼底一时间复杂地翻涌着痛苦、失望、嘲弄、恼怒、悲哀种种,忽然哑然问道:“那个孩子没了,我们也就没有关系了吗?”

我想再点头,可是他手指一勾,紧紧捏住了我的下颌,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情绪,困兽般地嘶吼道:“你回答我!”

“是,没有关系了!”我失控地尖声喊道,“我不过就是你从胤朝夺来的战利品罢了!我早就说过,你如果愿意放我,颜卿一生感激不尽。可是你却非要禁锢着我,将我留在身边,五年时间成就的只是一对怨偶。你精心为我打造的‘驻颜宫’,说穿了不过一个‘囚’字!”

“颜颜。”他指尖点着我心口的方向,唇角的一抹笑意无限悲凉,“这里是什么?是你的心吗?”他的手掌慢慢地覆上去,“还是一颗坚冰?为什么它就这么不容易被融化!?”

“是的!”我“啪”地拍落了他放在我心口的手,“我心肠冷硬,你难道你今日才知道吗?”

我愈反抗,他就愈加紧的拥住我,疲倦了般地将头抵在我的肩胛上,声音深沉地说道:“颜颜,你知道吗?我是那么的渴望得到你。不只是身体,更渴望得到的是你的心。那段时间,我天真地以为你被我感动了,尽管有时还会有冷漠从你的神情话语中流露,但我一直都迫使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性格倔强的小丫头也许还对当初逼婚的事耿耿于怀,心结一时还放不开。我只要体贴入微地对她好,终会有愿意完全接受我的一天。现在看来,我一直觉得所拥有的不过是躯壳罢了。”

他制止我不住地乱动,鹰隼般的眼眸盯住我,气势凌人地逼问道:“你说过已经不爱高奕槿,你又不爱我。那么,你的心究竟在谁身上?”

我整个人一时怔住,震惊他居然会拿这样的话来问我。

“你说!颜卿。”他像是要摇醒愣着的我,我记忆中他好像没有过如此生疏地叫我“颜卿”,每次都是亲昵爱怜的“颜颜”,这次他对我应是侵入骨髓的绝望。

“你的心究竟在谁身上?”他又一次歇斯底里地重复。

“它……死了。”我紧抿的双唇中终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死灰色已惊人的速度漫延上他浅蓝色的眼眸,黯淡得如熄灭的灯,他松开对我的束缚,然后身影寥落地走了出去,山风烈烈,吹动他身上的雕鹰绣纹的深蓝衣袍,衣袂拂过之处仿佛都染了一层清冷的颜色。

红棘花荼蘼盛开,热烈地燃烧到心蕊中带着一线残败的焦黑。

我想不到的,那次见面之后就是永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