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尚书,这又是为何?”他紧绷着脸,未见分毫神色。
我声音哀婉,犹带着一点泣声,“求公公让我面见皇上。”
“哦。”浊公公平淡道,“皇上给端雩公主赏赐,真是丰厚,公主自然感念圣恩,不过谢恩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今日,皇上已经很累了。”
我见他话语间唯提到端雩,心中明白他是在为我脱罪,否则我这般擅闯皇上静养的宫殿,是要被问罪的。
我咬着下唇,固执道:“颜卿不敢为难公公,只烦请公公带传一句话。”
浊公公面色平静,“请说。”
我一字一顿道:“就说是……浣昭夫人的女儿求见。”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
“颜卿就跪在门外,等待公公的回话。”
他与妈妈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无任如何,我现在也只有赌,赌一种捉摸不定的情意。
风撩起我单薄的衣袖,泪干涸在眼中,终于,一声高亢的男声:“宣。”
丰熙帝坐在龙椅之上,身着明黄衣袍,明灭的烛光下,鬓角风霜斫刻的痕迹更加明显。
“你执意要见朕,到底为何事?”语调平缓威严。
我俯在地上,努力地压制心中的振颤,这毕竟是我与丰熙帝第一次单独面见,“请皇上恩准出宫。”
“出宫。”他不看我,手指摩挲着质地温润的玉龟纸镇,神情闲适地欣赏着桌案上的瑞脑金兽,吐出徐徐的烟雾。
“现在倒守规矩起来了,我记得在普庆观中,不也是出宫吗?可没有这般郑重地来请示朕。”漫不经心地语气中透着戏谑,和咄咄逼人。
我心中一紧,原来他一直知道。可是当时我只是一名微芥女官,失踪几日也不会有人注意,而现在,我已接连得罪了薛贵妃,薛太子妃,再加上他一道旨意,将我封作正三品的文渊阁内尚书,就算奕槿肯护我,出宫谈何容易。
晶莹的泪水盈睫,顺着脸庞的弧线低低地垂落,我泣声道:“奴婢的母亲病危,望皇上准我出宫见母亲临终一面。”
“碰”他手中的玉龟毫无征兆地落地,那龟甲雕刻得极其圆滑,竟咕噜噜地滚到我的膝旁。
我看见他脸上有一闪而过地动容,震惊,凄戚,那种常人的神情一瞬间在他静如古湖的脸上更迭出现。
“请皇上准许出宫。”
他伸出手掌,拢住眉心,将一切神情都遮掩在手掌拖出的阴影之下,喃喃道:“病危了?”
我心如刀搅,含泪俯首道:“求皇上成全,或许是最后一面。”
良久,鎏金阔口蟾蜍的更漏响过一滴又一滴,坐于龙椅上的丰熙帝,语调平缓却是不容商榷:“浊公公,送她出宫,而且是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