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顾名思义指的是东海以南,由赤海道贯通连接的那一片广袤海域,这里人烟不算稀少,却由于道阻险长,岛与岛之间不能通达,使得诸岛间虽然修行人数众多,却始终是散修门派星罗棋布,难以形成大的气候。
当然,这指的是十年前。
当今望天楼掌门素怀天下之志,自然是从在位之初起便开始了布局,十年前,为了巩固望天楼在海上的绝对主权,望天楼索性对南海中的各门派实施了一波大规模的清扫,期间杀伐之残忍,手段之血腥,不提也罢。
而这些门派中,包括此战中意图和望天楼拼个鱼死网破,到最后却是鱼死了网没破的踏澜庄,以及有幸做了漏网之鱼,一直存活至今的凌仙门。
凌仙门位于某座小岛中央的南际峰上,海雾缭绕,灵气充裕,汉白玉质地的山门柱屹立其间,颇有些超然物外的凌傲气势,只可惜那名从中走过的,道士装扮的青年步伐太过匆忙,致使这气势打了几分折扣。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刚刚得到的这个消息,已足以令他喜上两次眉梢了。
祈年殿入室弟子慕景霁亲自修书一封,邀凌仙门与其里应外合共同对抗望天楼,十年来,凌仙门在望天楼的威胁下苟延残喘,这次有了祈年殿这个坚实的后盾,就算不能在一夕间扳倒望天楼,也定能在南海之上站稳脚根不在备受压迫。
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信笺,这名青年也未曾歇息片刻,就一路小跑的来到了掌门的房前,一边喘着气一边推开了房门。
“师傅,出大事了。”
“何事惊慌?”
屋内氤氲着不知名的浅浅药香,盘膝坐于药炉旁的年迈道者,捋了捋垂至蒲团上的花白长须后,以略显沧桑的话音淡淡的发问。
“不是惊慌,是惊喜,”那青年绕到师傅的面前,恨不得让对方一览无余似的将信摊开,“祈年殿的入室弟子来信,说是要助我们凌仙门对抗望天楼,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师傅……”
“祈年殿?”截断了青年激动的叙说,老者闭着眼睛微一沉思后眉头紧皱,“我带着凌仙门躲了十年,没想到,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师傅你这是何意?”
青年也跟着皱起了眉,也许是药炼过头了的关系吧,这屋内潺潺的药香,不知何时变得苦涩而凝重了起来。
“今日之后,世间便再无凌仙门了,”老者如是道,语调平静却悲凉,“你也可不必再叫我师傅了,片刻之内,凌仙门将会变作修罗场,你还是快快逃命去吧。”
仿佛是要印证老者的语句,他话音刚落,山下便传来了一声鸟雀惊飞的凄厉惨叫,在青年无法望见的山门处,剑锋自凌仙门弟子的脖颈间倏然划过,抛洒的鲜血淅淅沥沥的泼上道袍,飞溅至干净的汉白玉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那师傅呢,师傅怎么办?”
明显是感觉到了危机的迫近,青年在一瞬间慌了神,而那老者却是站起来将那封信撕成了两半,慈祥的眉目间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决然之色。
“我既是掌门,自然要和凌仙门一道,战至最后一刻。”
剑从被穿胸而过的人身上抽出后,便在风的缠卷流绕下散去了形体,只余零星的血珠宛如无所依凭般缀于半空,欧阳宸一脚踢开那具倒在面前的尸体,一边望向修葺在南际峰半山腰,那并不繁密的建筑群落,一边朝身后的望天楼弟子们挥了挥手。
与先前的那几个门派一样,凌仙门,也是一个活口都不留。
祈年殿意图利用南海上的诸多门派,制造内乱以牵制住望天楼,而望天楼掌门则是将计就计,借助祈年殿此举顺藤摸瓜,将一些潜藏颇深的门派悉数挖掘了出来,而眼前这凌仙门,自然也是这诸多门派的其中之一。
迅速而干练的指派了各自的任务,欧阳宸在随行的诸位望天楼弟子,兵分三路去围剿或夺路而逃,或拼死而战的凌仙门余党后,独自一人踏上了尚未沾染血迹的石阶,这石阶旁有蒹葭色的青苔丛簇的生长,欣欣向荣,恍然未觉血色将近。
有艳红色的液体伴随着模糊的哀嚎,从高阶上宛如涓涓细流般淌了下来,漫溯过那呈新绿色的苔藓时,与之混杂成了一片宛如淤泥的粘稠黑色。